泄露的化學品已經得到妥善處理。從現場殘留的痕跡來看，鄭榛認為倉庫曾被徹底清掃過，並依據危險品處置辦法，實行了標準化的後續保障措施。

　　『可現在的情況是，我們正站在日本人的秘密地下設施裡，被成噸的受汙染土壤所包圍。所以勞駕您告訴我，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麽?』

　　額頭上的青筋狂跳不止，易橡忍不住抖起腿來。

　　『有人清理了現場，但不是日本人，』鄭榛拿出一個證物袋，『這是我在倉庫裡找到的。』

　　『隨身攜帶證物袋以備不時之需，真有你的……等會兒，你小子這是找了個啥玩意兒?一張什麽都沒有的白紙，這也能算是證據?』

　　『這是張熱敏紙。』

　　『所以?』易橡耐著性子問道。

　　『采用無色染料和酚化合物的熱敏記錄紙，最早出現於上個世紀60年代，換言之，我們手中的這樣東西不可能是日軍留下的。』

　　結合目前掌握的線索，鄭榛做出了這樣一個假設。

　　有人發現了荒廢許久的地下實驗室，並意外闖入儲存化學品的倉庫，導致了泄露事故的發生。

　　眾所周知，熱敏紙如果長期暴露在空氣中，上面的字跡便會自動消失。據此鄭榛認為，那張不慎遺落在現場的空白紙條，很可能是購買一應清潔物品，或者化學藥品的收銀票據。

　　『等等！既然事故影響被限制在了較小的范圍內，沒有釀成重大災禍，那份環評報告書又該怎麽解釋?』繞來繞去，易橡有些聽不明白了。

　　『附近的土壤確實遭到了汙染，而且情況還在持續惡化，這是因為地下設施內還存在著另一個汙染源。』

　　『他二舅的，那條特別加固的管道！鬼子對其施加重重防護，不僅是要將它藏起來，還是為了保命，防止裡面的東西泄露到外界……』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易橡瞪著空洞的眼睛，怔怔地道。

　　『雖然暫時不清楚整件事的危險程度，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攤上了不小的麻煩。』沉著依舊，鄭榛的語氣沒有發生絲毫變化。

　　『你說殘留在管道裡的東西，會是什麽?』

　　『一切尚未可知，沒必要胡亂猜測，白白嚇唬自己。隊長那邊已經傳來指示，讓我們原地待命，不要草率行事。專業人員將在十五分鍾內抵達，對現場實行封鎖以及必要的隔離措施。』

　　鄭榛盯著前輩，冷著臉應道。

　　兩人的對視隻持續了不到半秒。

　　『呵，你說得倒是輕巧……罷了罷了，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老子豁出去了，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易橡一拍大腿，言辭鑿鑿地說道。

　　『你的態度還是很消極。』

　　『那你想讓我怎麽辦，敲鑼打鼓放鞭炮，熱烈慶祝咱們捅婁子了?老子現在煩著呢，你小子別和我「遞葛」……案子要緊，廢話少說，咱們得盡快理出個頭緒來！』

　　眼下有三件事需要搞清楚。第一，管道裡的東西是怎麽泄露的?第二，處理化學品的人是誰?第三，這檔子破事兒和那具無名屍首有啥關系?

　　『牆體坍塌導致金屬板脫落，進而對最裡側的管道造成了損傷。』鄭榛說道。

　　『好家夥，要把那麽粗的管子砸出個窟窿，動靜指定小不了……哎呦他二舅的，我真是個豬腦子，怎麽就沒轉過這個彎兒呢！』

　　說著，易橡立刻折回到走廊裡，再次勘查了一遍現場。

　　管道頂部的裂紋呈放射性分布，應系重物碰撞所致，牆體周圍沒有故意破壞的痕跡，未見人為損壞的跡象。

　　『是拆遷，教學樓的拆遷……』

　　『如果幸運的話，我們應該能縮小偵查范圍，知道這次要找的是什麽人了。』鄭榛站在前輩的影子裡，幽幽地道。

　　『不過前提是，我們能活到那個時候，有機會親眼看到這個人，』易橡頂著張苦瓜臉，搖著腦袋說道，『黃泉路上無老少，生命只在呼吸間……嘿，趁著小命還在，趕緊忙活起來！』

　　光芒遠去，單調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深處，兩道拉長的影子漸漸變淡，先後被黑暗所吞噬。

　　步履沉沉，冥冥歸去無人管。

　　平靜，總是在不經意間被打破。

　　一縷芬芳如蝶，跳著朦朧婆娑的舞蹈，翩躚而至。這是易橡再熟悉不過的味道，也是讓他眉頭緊鎖，頭痛無語的味道。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隻妖精果然讀過兵法……

　　轉角處隱約飄來一絲燈光。

　　『嗨呦，人生何處不相逢，兩位警官別來無恙！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人家想死你們啦！』語笑嫣然，薑洛竹像個沒事人似的，奶聲奶氣地膩了上來。

　　『別跟我套瓷！老盛呢，你把他怎麽了！』易橡怒叱道。

　　『放輕松些，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盛哥在裡面勘查現場呢。要是不信的話，你隻管進去瞧瞧就是了。』

　　女人抱起雙臂，好整以暇地道。

　　從天真無邪到心機深沉，片刻之間，她已卸下先前的偽裝，換上另一幅面孔。

　　『你看著她，我去找老盛。』易橡用行動表明了態度，他並不信任這個女人，更不相信從她嘴裡說出的每一個字。

　　鄭榛沒有任何表示，也不打算阻止前輩頭腦發熱的舉動。畢竟，相較從別人嘴裡說出的話，人們更願意相信親眼看到的東西。

　　這種情況其實不難解釋，因為對所有人來說，世界上最難被說服的人，恰恰就是你自己。

　　『為什麽要支走他?』鄭榛的臉上罩著一層霜。

　　『二人世界有助於感情升溫。只要火焰足夠熾熱，就算是冰山也會被融化。哎呀，這個冬天已經夠冷了，我可不想成天守著一座終年不化的雪山。』

　　『冰火不相容，若是硬湊在一起，只會害人害己。』

　　『生活偶爾也需要任性一次，嘿嘿……鄭警官有事要問我，正趕巧，人家也有事要問你。所以我們不妨做個交易，如何?』

　　薑洛竹伸出右手，自信滿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