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沙自指縫尖滑落，如流水般傾瀉而下，灑落在空中。鄭榛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不由得有些走神。

　　『別在那裡裝文藝青年了……說吧，你究竟想怎整?』易橡把手攏在袖子裡，凍得直蹦高。

　　『少說兩句成不成，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沒看到人家鄭警官正在努力思考麽！大男人長了一張婆婆嘴，我真是服了……』薑洛竹賞給臭東西一記白眼。

　　『嫌我煩?好啊，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拜拜了您嘞！你們隻管在這裡挨凍吧，我先閃了！』

　　『走吧走吧，半途而廢的懦夫！哼，一點兒骨氣都沒有，遇到難事就往後躲，你算什麽男人！瞪著我幹什麽，難道我說錯了嗎?』

　　『自作多情，我又沒瞧你……閃開閃開，別耽誤警察辦案！』易橡繞過女人，徑直走向鄭榛，『你小子這是又發現啥了，好家夥，一對兒眼珠子都快擠出來了！』

　　『半途而廢，半途而廢……』一遍又一遍，鄭榛喃喃念叨著。

　　『啥玩意兒?誒呦我去，怎麽連你小子也數落起我來了！胳膊肘朝外拐，關鍵時刻插刀自家兄弟，我說你這叛變的也忒快了吧……哎，你幹嘛，難不成是被我戳穿心事，想要腳底抹油！謔，反了你了，還敢在哥的面前抄家夥！我今天要是不……』

　　擼胳膊挽袖子，易橡正準備和鄭榛「理論理論」，怎料這小子竟直接繞過了他，縱身跳進發現屍體的大坑中。

　　『鄭警官他，他這是要幹嘛?』薑洛竹懵了。

　　『誰知道！他就是這個德行，把所有事都揣在心裡，做事不打招呼，搞得人人都以為他是個目中無人的怪胎……行了行了，咱也別閑著啦，戴上手套，拾起家夥什兒，開始挖吧！』

　　易橡無奈地搖搖頭。

　　『等等，這周圍的風水不好，前後凹風，四靈反背，反弓煞前逼後壓，龍虎撕扯，左右掣肘，為兄弟爭鋒，父子反目之凶宅。』盛匙揉著下巴，很是緊張地道。

　　易橡聽得腦袋都大了。

　　『壓根兒聽不懂你在說啥！甭整這些文縐縐的戲詞兒，老盛你就撂句話，這些個神啊鬼啊的玩意兒怎麽對付！』

　　『按照傳統的流程，咱得先請和尚道士念經，沐浴齋戒三日，再做個祭台，弄點兒黑狗血驅邪。不過鑒於時間緊迫，這些暫且可以先免了……來來來，每人都領一個，放在衣服的口袋裡。』

　　盛匙拿出幾道畫滿圖騰文字的朱砂黃符，硬塞進了眾人的手中。

　　鄭榛和易橡相互交換個眼神，將符咒默默揣了起來，那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如果不這麽做，就沒法換取老盛的心安。

　　見狀，薑洛竹倒也不囉嗦，也學著二人的樣子，疊好紙符，妥帖地放進胸前的口袋，臨末還不忘小聲祈禱了一句。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一挖就是兩個鍾頭。

　　『停停停！誒呦我的媽，可把哥累壞了，腰都直不起來啦！糟了糟了，會不會傷腎啊……不行，我得抽空去醫院掛個號，看看老中醫！』

　　扔下手裡的鐵鍬，易橡十分不雅地晃悠起腰來。

　　『我們，究竟在找什麽啊?這大白天的，天上哪兒來的星星?哦，還是流星，好多好多的流星……』薑洛竹也累得夠嗆，目光都呆滯了。

　　『老鄭，你得說句話了。』盛匙喘著粗氣，甩了甩額頭上的汗粒。

　　『昨晚的那個人說過，找到埋屍的地方，然後，不要半途而廢。

這句話不只是要我順著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下去，裡面還暗藏著另一層的含義。』　　除了屍體，地底下還有別的東西，若想找到它，就不能半途而廢，必須要繼續挖掘下去。

　　『萬一那家夥是在耍你呢?還有，我怎麽沒聽出他話裡有話，想要提醒我們屍體下面藏著線索?他幹嘛要這麽做，難不成是吃飽了撐的?』易橡實在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有餌，魚才會上鉤……引導我們找出地下的秘密，或許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這是鄭榛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釋。

　　『果然，只有瘋子才能理解瘋子，』易橡苦笑著說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繼續挖下去?』

　　『兩兩一組，輪流來。』

　　鄭榛奮力掄起鐵鍬，插進了黃土地。

　　然而也不知怎的，只見他膝蓋微晃，一個趔趄， 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仰頭栽倒在了地上。

　　『武大郎耍門杠，人熊家夥笨！別瞎忙活了，給我到一邊兒歇著去！唉，我就是操心受累的命……』說著，易橡握住斜插在地上的鐵鍬，右手隨意一拽，可誰知幾番用力之下，鍬頭居然紋絲未動。

　　裡面好像卡住了。

　　鄭榛迅速爬起身，拾起手邊的十字鎬，猛地刨了幾下。薑洛竹和盛匙見此情形，也端起各自的工具，跟著忙活起來。

　　掀開被夯實的土層，下面是一片形狀不規則的毛石。石縫裡鑲嵌著水泥，嚴密閉合，手藝顯得十分講究，看樣子已經有些年頭了。

　　『我的乖乖，這底下還真有「貨」啊！嘿，看看這泥瓦活兒，真夠地道的，一看就是埋寶的好地方！莫非這裡是某個地主老財的秘密小金庫?』

　　易橡的手心癢癢了起來。

　　『做什麽白日夢呢?四周的土地都被汙染得不成樣子了，裡面能有什麽好東西?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我們發現了財寶，不也得主動上繳嗎?切，蒼蠅見血，財迷心竅！』薑洛竹忍不住接口道。

　　『我這不是看大夥兒累得夠嗆，想要活躍活躍氣氛麽……別的人不說，薑大小姐你不就被調動了起來，開始對我「批評教育」了嗎?』

　　『誰，誰批評教育你了……別臭美，本小姐都懶得搭理你！行了行了，閑聊到此為止，正事要緊！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麽，是接著挖，還是找幾個人手過來幫忙?恕我直言，這堆石頭可不好料理。』

　　薑洛竹看著腳下，憂心忡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