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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兩相隔》第5章 死去的王平
  “縣令夫人。”一個身著棕衫,有著兩撇山羊胡的老頭從後面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李主簿。”周夫人微微一作揖,明顯看到周夫人的身體僵了一下。

  公羊巡也跟著拱了拱手。

  “主簿大人。”

  本來臉上帶著笑容的李主簿看到旁邊的公羊巡,臉色突然怪異了起來,“不知這位小友是……”

  “哦,李主簿,這位是巡公子,是我拜托來幫忙尋我家老爺的。”大概是察覺到李主簿的想法,周夫人連忙解釋了一下。公羊巡對這個李主簿臉色變化的原因倒也能猜出七七八八,無非倫理。

  聽到周夫人的解釋,李主簿那怪異的臉色這才消失,變成一副“哦,原來是這樣啊”的表情。

  “李主簿,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這次主要是帶著巡公子來問一下關於我家老爺的事,順便看他能不能幫忙找到點我家老爺的線索。”

  周夫人開門見山。

  “我也大膽喊一聲李主簿。關於周縣令的事情,小生有些疑問不解的地方,還請李主簿解惑。”公羊巡朝著山羊胡李主簿又是一鞠躬。

  “周縣令是四天前的早上失蹤的,那麽之前的周縣令或者更早,有沒有什麽異常?或者說精神狀態有沒有什麽變化?”

  李主簿摸了摸胡子,思索了一會,

  “沒有,縣令失蹤之前一直很好,而且還跟我們有說有笑,很是健談。不像是有什麽不對勁的樣子,突然失蹤我們也沒有頭緒,不然就不會是現在這幅景象了。”

  “那李主簿,周縣令失蹤的當天,也就是四天前的那個早上。周縣令沒來,縣衙裡有沒有發生什麽,有沒有什麽人有些不對勁?”

  “這倒是沒有,而且縣令也不是每天都會來縣衙,畢竟也不是每天都有案件需要縣令親自去判,所有人都挺正常的。”

  這裡倒是公羊巡有些先入為主了,以為縣令每天都會去縣衙。聽李主簿的回答,縣衙內部人員犯案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忽然,公羊巡靈光一閃。

  “那李主簿,咱縣衙的看門衙役是幾個人?”

  “兩人,不過其中一個人之前告病還家了。”

  公羊巡眼睛一亮,“李主簿,那人何時離開的。”

  “嗯……大概有五六天了吧,他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李主簿我們就先離開了,有什麽疑問我再來麻煩主簿大人。”

  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看門衙役是五六天前告病還家的,而周縣令是四天前失蹤的,那這一天之內發生了什麽,很難不讓人把他跟周縣令無緣無故的失蹤聯系在一起。

  公羊巡並未跟李主簿說出自己的想法,畢竟一個小小的看門衙役與縣令的失蹤很難讓人比較直觀的聯系在一起,自己也沒有證據。

  而且公羊巡也不確定面前的李主簿與周縣令的失蹤有沒有關系,以及......是否值得信任。

  “不麻煩,不麻煩。周縣令失蹤是個大事,還望巡小友盡力幫幫忙。”

  “既然承了周夫人的忙,在下定會竭盡所能。”

  “那行。縣令夫人、巡小友,我那還有些事情我先過去了,還有什麽問題盡管喊我。”李主簿笑呵呵的說完就離開了。

  “那我們就不叨擾李主簿了。”

  出了縣衙,周夫人滿臉疑惑地看著公羊巡,公羊巡把自己的猜想跟周夫人說了一下。

  “哦!沒準那個衙役真的與我家老爺的失蹤有關系,

不愧是巡公子,一下就找到問題的突破口了。”周夫人似恍然大悟,眼眸一暗。  公羊巡摸摸後腦杓,這不很簡單就能看出來嗎,你們怎麽一個比一個呆?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這時,李主簿剛巧從縣衙走了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方便周夫人親行了,要不您先回家等我消息?”公羊巡壓低聲音,不確定那個衙役是否會狗急跳牆對周夫人下手,以防萬一,接下來的事公羊巡覺得還是不要讓周夫人去比較保險。

  “行,要是真找到了巡公子我們可欠了你個天大的恩情。”

  周夫人走後,公羊巡再次來到那看門衙役旁邊。

  “兄弟,聽說之前縣衙門口是兩個人來著,怎麽就剩您了。”

  “別提了,那小子不知道犯了什麽病,之前突然說身體不適回家了,到現在也沒回來。這不,就剩我自己了。”見是剛才跟周夫人一起進去的那個男子,看門衙役的態度也沒太僵硬,提到另一人,衙役語氣也變得有些抱怨。

  “不知兄弟知不知道另一個人的住址,在下受周夫人的請求調查這件事。”說著,公羊巡從兜裡又雙叒叕掏出了二兩銀子,“這是一點心意,兄弟一定要收下。”

  “害,小意思。他就住在離著不遠的一個胡同,喏,你從這往西走四百米左拐第二個門進去就是了。不過我聽說他家還有一個瞎了眼的七十多歲的老母,癱瘓在床,倒是挺可憐的。”說到這,衙役嘖了一聲,表情情很是惋惜。

  “多謝兄弟提醒,我去買點吃食去看看她老人家。”

  “去吧去吧。”

  .............

  半路上,公羊巡越想越覺得自己漏了什麽。除去剛才見到的李主簿和失蹤的周縣令,縣衙裡應該還有一位縣丞,也是縣令的輔佐官。怎麽自己一直都沒見到過那位縣丞?

  失蹤的縣令,告病的衙役,沒露面的縣丞。

  這其中牽扯的挺多啊。

  公羊巡甩甩腦袋,從一個老婦人的攤點那裡買了點水果,按照那個衙役所說的找到了另一衙役的住址。

  胡同看來有些年數了,到處都是些土坯房。由於背靠一處小土坡遮蔽著陽光,整條胡同陰暗潮濕。路上還有一些泥濘的土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留下的雨水沒有蒸發掉。

  看著面前殘破不堪的大門,公羊巡有些詫異,一個衙役再怎麽著也不至於住在這種地方啊。

  嘎吱——

  裡面的景象比外面更甚之。

  進門可見有一個小土屋孤零零的,紙糊的窗紙破損不堪,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塌;院子裡種著幾顆白菜和西紅柿,因為缺少光照顯得病怏怏的;菜地旁邊是一口磚砌小井,井蓋蓋在上面。

  吱——

  “老奶奶,我是您兒子的同僚,來看您來了。”進了屋門,一眼看到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躺在炕上,骨瘦如柴,面色枯黃。

  老奶奶日子不多了。

  這是為數不多第一印象就給公羊巡這種想法的人。突然心裡有些堵得慌。

  “唔......”老人掙扎著要起身,公羊巡連忙放下東西走過去。

  “沒事沒事,老奶奶,您不用起,您不用起。”任憑公羊巡怎麽說,老人就是執意要起。

  公羊巡拗不過,隻好扶起老人倚靠著牆。

  “老奶奶,我呐,今天就是來看看您的,給您帶了點水果。”說著,公羊巡看著袋子裡的蘋果什麽的一陣心虛。

  犯病了,老奶奶可不像是能咬得動蘋果的樣子。不過還好自己買了點香蕉,公羊巡從袋子裡拿出兩根香蕉,剝好一根放進老婦人的手裡。

  “對了老奶奶。怎麽沒見您兒子啊。是不是出去忙了。”

  聽了公羊巡的話,老婦人的臉上也露出疑惑,

  “小...小平子....沒在縣衙?”公羊巡從老人含糊不清的話語勉強聽出老人的意思,心中的猜測更加確定。

  “那行,老奶奶,過兩天我再來看您。”跟老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安慰老人他兒子沒事之後公羊巡就離開了。

  出了門,公羊巡又迷茫了。不在家麽,告病還家卻不在家裡,這基本可以說縣令的失蹤與他有著板上釘釘的關系了,可是自己又該去哪裡找他呢。

  線索斷了啊,從老人的樣子可以看出那衙役沒回來過。老人的表情不似作假,他應該也沒喪心病狂到讓自己臥病在床的老母親陪他演戲。

  公羊巡漫無目的地走出胡同,看著天空發呆。天空有些陰沉,灰蒙蒙的似是要下雨。

  為了錢財吧。

  呵。公羊巡低下頭嗤笑了一聲。

  傻子也能看出來是為了錢。他沒拋棄自己的臥病癱瘓在床的老母親,就是為了自己的母親鋌而走險。

  自古忠孝難兩全啊。

  想來周縣令是死了罷。

  勒索早就勒索了,四天沒見消息指定是擱哪兒拋屍了。

  煩呐。

  見不到人自己現在去哪裡找線索。

  公羊巡把自己的頭胡亂揉了一番。

  “巡公子。”一道聲音打斷公羊巡混亂的思緒。

  “誰!”公羊巡扭頭,發現並沒有人在身後。

  “王平。”

  從陰影處走來一個面色蒼白的“人”。

  “你......死了?”公羊巡看著他的脖子,脖子上有一條清晰可見的血線,傷口深可見骨,猩紅之下隱隱泛白。

  “嗯,死了。

  有煙嗎?”

  公羊巡默默從兜裡掏出一包煙,抽出兩根煙,給他一根。

  煙被他接住了。很神奇,並沒有穿過手掌從半空中掉落。

  ............

  大概一周前。

  “王平,聽說你家裡有個七十八的瞎眼老母臥病在床?”

  “是的大人。”王平恭敬的拱手。

  “怪不得你生活得如此艱難。不過我聽說鄰縣有個大夫妙手回春,你母親多年的頑疾他應該能給你幫上忙。”

  “大人,卑職了解。但,請不起。”王平面露苦澀的說道。

  “不不不,我幫你去請。”

  話剛一說出口,王平瞬間半跪了下去。

  “謝大人!”

  “不,我可不白幫。”那人一擺手,神秘兮兮的說,“我這有個任務,至於那個神醫嘛……就看你上不上道了。”

  “卑職萬死不辭!”

  “你先聽任務是什麽,你再決定接不接。”

  “過兩天你去周縣令家門口敲門,說外面有個姓朱的女人找他,別的什麽都別說!他問什麽你都說不知道。你,接不接。”

  王平面露難色,一邊為孝,一邊為忠。“這......”

  那人見他猶豫,也不再問,“你回去吧,給你兩天時間,什麽時候想好了什麽時候再來,過時不候!”

  說罷,緩緩離開。

  ............

  “所以你最後還是去了。”

  公羊巡看著面前的王平。

  王平緩緩吐出一口煙。

  “嗯。

  第二天我就去了。

  我母親的病已經拖不起了。”

  “縣丞?”

  “縣丞。”

  聽到這,公羊巡恍然大悟,而後又是不解的看著他。

  “那你怎麽......”

  “殺人滅口”王平言簡意賅,話語間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公羊巡安靜的看著他,可縣丞並沒有按照約好的那樣請大夫來救治他的母親。他就沒一點憤怒?因為別的什麽原因?還是......

  “既然你能看見我,而且對我的存在多大的意外。那就說明你之前接觸過‘我們’這一類的‘人’,也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遊魂,亦或稱‘鬼’。”蒼白如紙的臉頰上那一雙沒有焦點的瞳孔望著不遠處的土坯房,正是老人那間房子。

  頓了一會兒說;

  “死後的我們不配擁有情感。”

  ............

  從王平那裡離開後,公羊巡決定先去縣衙裡問一下縣丞在哪比較好。眼下來看,有兩種可能:一是縣丞沒問過看門衙役,不知道自己去王平家調查;二是問了看門衙役關於自去王平家這件事,並不認為自己會知道什麽。

  從結果來看這兩種可能都對公羊巡有利。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旦縣丞做賊心虛提前跑路了,這就麻煩了。

  想著,公羊巡來到了縣衙門口,緊接著瞳孔一縮。

  兩個穿著衙役服裝的陌生的面孔站在門口。

  看門衙役換了。

  “站住,你是何人?衙門現在禁止出入。”

  公羊巡現在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他隻覺得自己的頭皮一炸,“麻煩你跟李主簿說一下,就說公羊巡來了,有事找李主簿。”

  看門衙役面色一冷, 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公羊巡如墜冰窖。

  “胡說,本縣哪有一個姓李的主簿。”

  不知自己怎麽離開,何時離開縣衙門口的公羊巡如同無頭蒼蠅一般渾渾噩噩。

  縣衙裡沒有一個姓李的主簿,

  看門衙役也換成了不認識的人,

  王平說自己是被縣丞殺人滅口,

  至今沒露面的縣丞究竟是誰?

  究竟在哪?

  周夫人跟那個李姓的人明明很熟悉,但那不是主簿,誰才是主簿?

  公羊巡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裡滿是漿糊,什麽都理不清。

  李主簿......衙役......縣丞......周夫人...對了,去問問周夫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縣衙進不去,目前唯一的突破點就是在周夫人身上了。想到這裡,公羊巡匆匆忙忙跑到縣令府,咣咣敲門。

  “小胖,小胖,我有事找周夫人!”

  無人應答。

  砰!

  公羊巡後退幾步撞開大門,縣令府裡面與平時沒有任何的區別。花沒落下,魚依舊在池塘裡遊著。只是異常的寂靜,寂靜得讓公羊巡有些喘不動氣。

  公羊巡連忙來到周夫人的房門前,一把推開了門。

  “周夫......”說到一半的話也停在嘴邊。

  死寂。

  周夫人蒼白如紙的臉上滿是驚恐,一雙原本靈動的眼睛失去焦點絕望地看向門口處。旗袍在腹部那裡破了個窟窿,依稀可以看到有什麽東西漏了出來,滿地都是鮮血。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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