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提到過你沒有資格成為琅環弟子,你知道為什麽嗎?”
“又答非所問了。”雲掣接著啃第二個桃子,對於自己沒有資格這件事心裡毫無芥蒂,“我又不喜歡看書,讓我每天坐在書堆裡不得憋死我。不過,雲樞書也沒資格,這點挺奇怪的。”
被點名的雲樞書比想象中怨氣要更大些,好不容易吃完那小半個桃子,他一下子差點噎住,一邊朝雲掣瞪眼,一邊臉漲得通紅。
“我覺得他和家裡的那些人很像,都喜歡整天整天的看書寫字,可不知為何家裡人就是不讓他入門。”
“都是些迂腐的臭書簍子,我才不稀罕。”
“他撒謊的時候鼻子會皺起來。”
韓錯果真看到雲樞書不自然的表情。司命一門也很相似,即使是血親家人,鬼道一脈學不會就是學不會,即使有天賦,塵心旦起也會被無情的司命遺落在草原,一覺醒來,再無人在涼薄的早晨等他。
這些事情不該由外人來指點,許多緣份由各自選擇而定,因性格而變,韓錯垂眸淡淡接道:“也許是因為你有太多的好奇心。”
雲樞書顯然不放在心上:“求學問當然需要好奇心,不然不成了死讀書了。”
韓錯轉頭又朝仍然盯著自己的雲掣道:“修鬼道需要天賦。”
他張開手,掌心紋路分明,有些乾澀,微微屈指,一團幽藍火焰忽燃起,躍動灼燒,再握拳攤手,火焰又消失不見,還是先前的模樣。
雲掣早已驚呆,腦中詞窮說不出半個字。
“這是鬼火,魂魄本也屬天地靈氣,你會練氣,那也應該能理解將身邊看不見的靈氣捕捉凝練,聚於掌心,就是鬼火了。”
“有天賦者頃刻即成。”
雲掣跟著握了握拳,苦道:“那沒天賦的呢?”
“無緣。”
韓錯看著雲掣的心情失望下去,這一點他說的不假,當年自己修習的時候確實是頃刻就掌握了鬼火的調度,然後晉升成了首席弟子。
“也就這傻子才信。”雲樞書輕聲嘀咕。
雖然沒看過琅環內閣的書,但他也隱約知道存在一些隱世的異人,他們走的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路數。也許自己成為正式的琅環弟子,就能和他們一樣,念及此,雲樞書又不禁想罵幾句那些迂腐不化的老家夥。
要不是他們,自己也不至於千方百計跑出去找書看,副本不讓看,那自己就去尋原本唄。外頭不還有一個神通廣大的千錄閣,聽上去一點也不比自家的琅環差。
想起千錄閣,雲樞書朝門外織線的蜃女望去。
他很小的時候就猜出了那些紅彤彤的線是名器譜上的絲偶,只是思前想後只剩下了後背發涼的懼意,連求證都失了念頭。
長大後倒覺得此物著實摻了些悲涼感。
“模仿”兩字本就帶了些求而不得的遺憾。
心中一酸,視線也就跟著挪開,瞥見韓錯身邊的巨大黑傘,他問道:“你的傘是什麽?”
“魂器。”
“該不會是司幽吧?”
韓錯一愣。
“哈哈,我就是順口一說。名器譜上不是說,司幽乃送葬招魂之器,聽上去跟你們挺有關系的。”
黑傘伴自己長大,無人知曉名字,也無人知其來歷,甚至世間都不會存在第二把同樣形製的魂器。韓錯默然,爾後答道:“它不是司幽,只是普通的可以納魂藏魄的魂器而已。”
“也是,
好歹排行第七,總不能看上去比第九的還要普通。” 雲樞書撐著腦袋打哈欠,名器譜上他對這個第七名最沒興趣,聽描述就不合胃口。至於剩下的九個,絲偶他已經見過了,其余要數最好奇的應該就是排名第三的星圖了吧。可以昭示命運的星圖,若是擁有了這張圖,他豈不是想看什麽看什麽,想知道什麽就問什麽,再也不愁有什麽找不到的答案了。
雲掣善意提醒:“口水要流出來了。”
“呸呸呸。”
韓錯突然站起身,朝門外的蜃女走去。
“他要幹嘛?”
“我哪知道!”
蜃女注意到頭頂忽然落下的陰影,抬頭卻看見韓錯打著傘站在了身旁。她微微不解,將手中未打完的絲線攏起。
“快要下雪了。”
“謝謝。”原來是好心的給我打傘。蜃女善意一笑,下雪之後就不能在屋外織線了, 天色漸晚,她大概已經做完今日的份了吧。
韓錯心中一動:“線會用完嗎?”
“很久以前用完過一次。後來我攢了很多,即使再遇到意外也不怕了。”
韓錯沒有問意外是什麽。蜃女絲毫不避諱織線的過程,他們在門內看得一清二楚。絲偶之所以被叫做絲偶,也許是因為它本形就是一個手掌大小的人偶,白玉一般的材質,雕刻出恬靜的五官,和呈抱膝狀的身體,就像是一個閉著眼睛聽父親講故事的小女孩。
以絲偶為中心,蜃女不斷從空無一物的周圍抓取微絲,纏繞成越來越粗的紅線。絲偶似乎可以引導紅線聚攏在蜃女的雙手之上。
韓錯沒有多問。
他的好奇心在這種沉沉的雪天一起被沉下去。
不論如何,這一次總是有所收獲,韓錯聽著裡屋忽然熱鬧起來的聲音如是想。
……
“你說的都是真的?”唐綿綿彷如夢裡,仍然無法相信。
唐綿綿一行人遭遇雪山異獸的襲擊,隊伍被衝散,她一路奔逃,最後也不知道被拋向了何處就昏死過去。
“可惜沒有找到另一把刀。”
唐綿綿接過短刀,眼裡泛出苦澀,語氣卻帶著輕松:“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我是鑄刀人,自然還能打出一把更好的刀來。”
“那,回去嗎?”
“嗯。”唐綿綿點頭,忽又苦笑,“問我做什麽,我才是拖累你們的那個人。”
“正因為你是拖後腿的才問你嘛。”
“你個死禿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