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

　　這是一個爆炸性消息。

　　林正覺得，一拳打裂防彈玻璃的，應該是這個人。

　　可賈主任並不這麽想，繼續問李鐵柱:“你能確定，這個人是從你旁邊的廁所走出去的?”

　　“我確定。”

　　“既然從你面前走過去，那你沒有看清這個人的樣子麽?”

　　“我關著門，沒看到他長什麽樣子，當時也沒多想。可當他走出衛生間……”

　　李鐵柱的身體開始猛烈抖動，腦袋不停地大幅度搖晃。他嘴巴張的很大，但好像有什麽東西卡主了喉嚨，想喊卻喊不出來。眼淚從緊閉的眼睛裡，瘋狂湧出。

　　林正見李鐵柱受到驚嚇，這樣下去十分危險，想要把他叫醒。

　　可賈主任卻一把攔住了他，“再等等！”

　　林正很著急，不由得嗓門大了些，“還等什麽！”

　　“一個嶄新的人。”

　　林正徹底愣住了，一時間沒聽明白賈主任在說什麽。

　　賈主任期待地看著李鐵柱，解釋道:“對於一個多重人格患者，極端的條件下，或許會產生新的人格，一個嶄新的人。”

　　這是什麽奇葩理論！林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賈主任嘴裡說出來的。

　　心理醫生的職責，難道不是治療患者麽?怎麽還能試圖增加他們的人格呢?

　　病人每增加一個人格，相當於增加一份困擾和痛苦。

　　林正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一把甩開賈主任的手，不顧副主任的阻攔，強行把被催眠的李鐵柱叫醒。

　　李鐵柱剛醒，立刻坐了起來，喘著大氣。臉上的汗珠一顆一顆地往外冒，幾秒鍾的功夫，臉就跟剛洗過一樣，褶皺的病服濕了一片。

　　他生性膽小，脆弱敏感，受不了如此恐怖的刺激。兩眼呆呆的注視前方，整個人好像被嚇傻了。

　　賈主任不甘心地問:“你是誰?”

　　李鐵柱好像沒有聽到，並未回答。

　　“你到底是誰?”

　　李鐵柱慢慢恢復了意識，抬起眼皮，漏出清澈質樸的眼神，沒有底氣地小聲說:“李鐵柱。”

　　賈主任一聽，猛吸一口氣，悶著頭快步往屋外走，厲聲喊道:“林正，來我辦公室一趟。”

　　賈主任的辦公室很簡單，一桌一椅一台電腦，只有簡簡單單的辦公設備。一個櫃子裡裝著文件檔案，一個櫃子裡裝著有關心理學的書籍。

　　他把門狠狠一關，甚至都沒讓林正坐下，質問道:“剛剛你為什麽要叫醒李鐵柱！”

　　林正也沒慣著新領導，“難道賈主任沒看出來，李鐵柱的精神正在經受煎熬?”

　　“哪個精神疾病患者，精神不受煎熬?”

　　林正驚詫，“賈主任，你也是個心理醫生，是我的前輩，你怎麽能這麽說！”

　　賈主任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妥，語氣緩和了些，“可你知不知道，剛剛我們有可能成功。”

　　一個嶄新的人，一個新的人格，賈主任說的是這個。

　　林正疑惑道:“我們為什麽要創造新的人格?我們的任務，不應該是消除多重人格患者的困擾麽?創造新的人格，只會增加他們的痛苦。”

　　“你說得都對！坐吧！”賈主任恢復平靜，坐在椅子上，“如果我是一名普通的心理醫生，我一定會跟你一樣，幫助所有患者。可是，現在我有了新的使命和任務，我不得不狠下心來。”

　　“新的使命和任務?那是什麽?”

　　“林醫生，

在你來這裡之前，覺得外面的世界怎麽樣?”　　林正擁有一份正式工作，工資還算可觀。不僅能自給自足，而且小有余富。身邊的同事，朋友，都是不錯的人。

　　除了童年和感情有點不順，總體來說，過得還算幸福。

　　至於其他人，有艱苦奮鬥的，也有吃穿不愁的，各有各的生活。但總體上，都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賈主任淡淡一笑，“不知道你有沒有察覺到，精神疾病患者越來越多，什麽糖尿病啊痛風啊腫瘤癌症之類的病，也在增加。”

　　林正無法否認。

　　賈主任繼續說:“人呐，變得越來越嬌貴，越來越像巨嬰。社會在進步，這一點毋庸置疑。可人類本身，究竟的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林正一時語塞。

　　人類本身究竟進步還是退步，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太大了，也太深刻了。

　　在他的心裡，只有醫生的本職，只有患者。

　　或許，他的思想境界，還達不到賈主任的高度，所以才無法理解賈主任現在所作的事情。

　　賈主任讓他回去好好休息。

　　來到中心的時候，已經半夜十二點多，因為李鐵柱的緣故，有折騰了很長時間，換誰也受不了。

　　何況，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對李鐵柱的審問，不能少了林正。從林正今晚對李鐵柱審問的表現看，賈主任深信這一點。

　　可林正此時卻睡不著，憂心忡忡地說:“現在回去睡覺，放走另外一個人怎麽辦?”

　　“另外一個人?你真相信李鐵柱的話?”

　　林正回想李鐵柱清澈的眼神，質樸的樣貌，並不像一個能撒謊的人。

　　難道說……

　　賈主任笑道:“看來你想明白啦！咱們所面對的，並不是一個正常的普通人，而是多重人格患者。所以有時候，你甚至都不知道在跟哪一個人格說話。我有一種感覺，李鐵柱聲稱看到的另一個人，其實是他自己。”

　　在極度緊張恐懼的情況下，患者的精神狀態是不穩定的。賈主任說的話，有一定道理，也有這個可能。

　　仔細想想的話，李鐵柱剛剛被抓的時候，林正看過衛生間。只有李鐵柱那個是髒的，其他的都很乾淨。

　　如果李鐵柱旁邊有人，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想起來衝廁所麽?

　　難道，李鐵柱聲稱看到的人，真的是他自己?他的另一個人格?

　　賈主任信心十足，“你快回去休息吧，今晚先這樣，明天咱們一起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