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林子如同鬼魅,在黑夜裡張牙舞爪。
數條黑水一樣的河,順著地勢,在山間蜿蜒流淌。流到一低窪處,匯聚成了三米寬一米深的大河。
在河流的旁邊,一邊聳立著峭壁,一邊覆蓋著茂密的樹林。
林正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一道道黑色暗影,隨風搖曳。
他想不起來之前幹了什麽,也想不起來為什麽會到這裡。
朝下一看,竟然雙腳懸空,突然急速下墜,掉落到一米深的河中。
撲通一聲!
他舉起雙臂,奮力想要抓住些什麽。好在河水不急,他迅速劃到岸邊,把著峭壁。
現在是炎熱的夏天,可河水卻冰冷刺骨,凍得他直打哆嗦。
林正定了定神,身旁的峭壁,他無法攀登上去。可對面的密林,他也不敢輕易地往裡走。
深邃的黑暗,一眼望不到頭。更不知道黑暗的背後,有著怎樣的危險。
他本能地喊了一聲救命。
可這一嗓子,聲音逐漸被黑暗吸收吞噬,甚至連河水的一絲漣漪都沒有蕩起。
林正極度慌張,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在如此偏僻、如此陌生的環境。
倚著峭壁,心想,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會有人來救他嗎?
他很絕望。
突然,他聽到異響。
不是河水流淌的聲音,不是枝葉碰撞的聲音,更不是動物鳴叫的聲音。
是發動機的轟鳴!
有一輛車正從遠處駛來。
他認真聽著,聲音好像來自頭頂。他淌著河水,離開峭壁,一邊走一邊朝著峭壁頂端遙望。
在峭壁的半山腰,好像有一條路。
林正又有了希望。
他背對著一顆大樹,遙望著那條看不太清的路,仔細聽著發動機的轟鳴。
聲音越來越近,黑暗之中,隱約有兩道白色的光亮。
這是車燈!車在靠近!人在靠近!
這可能是他唯一生還的希望。
隨著兩束白色燈光越發的明亮,他終於看到了車的輪廓。
林正張開雙臂,朝著駛來的汽車大聲疾呼。他嘗試跳著高喊,可半個身子在水裡,很難跳起來。
但他仍然要喊,哪怕喊破喉嚨,也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可是,汽車雖然本就速度不快,卻也沒有一點減速的跡象。他奮力的呼喊,沒有得到一丁點的回應。
林正越發恐慌,逆流而上,在河裡艱難地挪動著步伐。就好像,他能跟得上汽車的速度。
眼看著汽車行駛到正上方,距離他最近的位置,燈光一晃而過,他驚愕萬分。
駕駛位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把他帶到多從人格中心的司機。
隨著副駕身影逐漸顯露,那不就是他自己嘛!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坐在副駕,一手握著把手,一手拽著安全帶,面色緊張。
這是什麽情況?
他猛然想起來,這條路,這條河,他確實來過。
此時此刻,他管不了那麽多,也想不了那麽多,仍舊朝著汽車大喊。
眼看著汽車越開越遠,焦急地在河水裡行走。突然腳下一個踉蹌,一頭栽進水裡。
等他抬起頭,汽車已經離去,發動機的轟鳴漸行漸遠。他不甘心,仍舊逆流而上。
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道按住他的腦袋,瞬間將其扣進水裡。
他想抬頭,可腦袋被按著。
他想還手,可不管怎樣在水裡撲騰,始終無法碰到對手。他能做的,只有閉著眼睛,憋著氣。 奮力掙扎幾番,終於憋不住氣,在水下吐了幾個氣泡,河水瞬間湧入口腔。
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突然猛地起身。
林正大口大口地喘氣,冒了一頭的冷汗。眼前的光線並不是很亮,卻仍舊刺眼,一時間難以從黑暗的視線中擺脫出來。
此時,他正坐在床上,身處一件不大的屋子。屋子只有一張上下鋪的床,一套桌椅,和一個很小的櫃子。所有東西擺在一起,顯得十分擁擠。
他做夢了,按著腦袋回想那個恐怖的夢,仿佛剛剛親身經歷過。
類似的夢,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大概是昨晚實在太累。
緩了緩神,調整呼吸,來到屋外,竟空無一人。站在窗戶旁,摸著防彈玻璃。用力按壓,手指尖傳來硬邦邦的質感。
他就是使了吃奶的勁兒,也打不動防彈玻璃。
“你起來啦!”
身後一個陌生的醫生跟他說話, “賈主任讓我來叫你吃飯。”
“我沒胃口。”他疲倦地說。
“沒胃口也要吃點,賈主任說還要你跟著一起審問呢,不吃東西怎麽行。”
林正盛情難卻,剛要進入食堂,幾個女人穿著病服急匆匆地走了出來。六七個走在前面,唯獨有一個人跟在後面。
在這六七個人當中,有一個身影似曾相識。一晃而過,還沒來得及看清,女患者已全都走進女生宿舍。
進入食堂後,所有醫生坐在一邊,都在吃飯。所有患者坐在較遠的位置,飯吃得很快,吃完便急匆匆地回去了。
當他進去的時候,已經沒剩下多少人。
“林醫生,坐這兒吧。”賈主任熱情地說,並讓人提前打了一份飯菜。
研究中心的早餐,屬實一般般。粥只有大米粥,包子只有兩三種餡,雞蛋規定每人最多拿兩個,鹹菜一盤。並且,飯後沒有水果。
林正本就沒有食欲,現在更吃不下去。咬了一口包子,咀嚼再咀嚼,不知道嚼了多少遍才下咽。他假裝認真聽賈主任說事情,掩蓋不想吃的事實。
賈主任熱情依舊,“林醫生,多吃點,一會兒可有的忙。”
“李鐵柱怎麽樣了?”林正關心地說。
“他好著呢,但沒給他早飯吃。”
林正驚愕,“為什麽!我們不能這麽對待病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不想給他吃的,而是不到時候。”
林正不知道賈主任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