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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餓江湖》第14章 空間與時間
  來人的刀很快。

  在黑夜之中,伍捕頭僅能憑借寥寥月光視物。對方的刀仿若無形之影,些微的刀芒若星辰閃爍,難以捕捉。

  伍捕頭不敢硬拚,退步閃躲。但迂回之際,架勢絲毫不亂,對方若繼續追擊,則可觀對方速度是否減慢,若有力竭之相,伍捕頭則可趁勢反擊,擊其半渡之力。

  這是當年伍捕頭行走江湖的經典套路,一旦對方強攻太甚,對自身保護不足,伍捕頭便尋覓機會順刃反擊,往往一擊斷指,於是人送外號“斷指刀”。

  名號雖不好聽,但實戰之中一方若手指一斷,那麽勝負便已分明。

  而今夜的對手卻不冒進,他見伍捕頭退後,也不硬追,微躬身軀反撤一步向側翼繞去。

  伍捕頭左右腳交換重心,跟上對方腳步。一輪頓挫,手中挽出一道弧線,由下而上斜撩過去,對手上身一挺,頭微微後撤,讓開刀勢,顯然也看出伍捕頭這一招僅是虛招。來人整個身體依然緊繃,沒有讓出分毫破綻。

  遊走的步伐非常熟練,顯然對方實力不可小覷。伍捕頭心下判斷,腦海中不斷地尋找著類似的身影——對手是誰?

  雙方互相試探,幾個回合下來並沒有誰佔到優勢,局面逐漸僵持。伍捕頭這才有時間端詳對手的面孔。對方的身影隱藏在黑夜之中,一時難辨。那張臉倒是說不出的古怪,仿佛裂開兩半,如惡鬼一般。

  伍捕頭輕吐一口氣,率先開口:“你贏不了我。不過今夜端午佳節,我不想為難你,你若離去,我不留你。”他口中雖如此說,但手中刀卻依舊緊緊握住。

  因為他的目的不過是判斷來人是誰,順便拖延時間。

  人在相鬥的過程中,最容易做出消極判斷。若是慷慨悲歌之士,尚能憑借決心,不生退意。若是雞鳴狗盜之輩,則往往心裡會產生莫大壓力。這是伍捕頭多年巡捕生涯得到的經驗。無論是多麽窮凶極惡之徒,如果在做壞事之時連連受挫,沒有進展,馬上就會心生退意。

  然而奇怪的是,面前這人卻不然。

  他一直在尋找著機會,但並不冒進;他不說話,也似乎根本沒想著逃跑。

  對方的武功有北少林的影子,有些招式頗有少林達摩刀法的味道,以刀背對敵,以厚重製敵,要義就是不傷人。但對方似乎又有單手轉刀的手筋,刀刃刀背來回切換,時而速度較慢氣勢十足,時而陰險迅捷趁人不備。這讓伍捕頭在對應之時,不得不提起一百分的注意力,細細觀察對方手腕與刀路變化。

  而對手其他套路,變化更多,有的就連伍捕頭也完全看不出來師承門派,但隻覺得皆如這改版的達摩刀法一般,表面光明正大,實則內藏陰狠。

  這樣的對手,讓伍捕頭有些頭疼。胃裡的粽子隨身體滾動,身體隱隱作痛。

  伍捕頭朝天吹了一聲口哨,哨音清脆。“你不肯走,也沒有其他人來接應你。你現在不走,待會我叫的捕快來了,你逃得掉嗎?”伍捕頭輕言相激,實際上這聲口哨最多引來夜巡更夫的注意,根本不會有捕快前來。

  來人仍不以為意。繼續更換著套路,像一個耐心成熟的獵手,不僅有鋒利的弓箭,更有麻網、鐵夾、毒蒺藜,等待著獵物中招。

  端午雖過,天氣依舊炎熱。打了這麽一會兒,伍捕頭已渾身冒汗,氣喘籲籲。與這樣的對手對戰,強度完全不能與華拓相比。

  而來人則好整以暇,看上去體力仍然充沛,

那張惡魔鬼臉仍然面無表情。  伍捕頭頭頂一滴汗從睫毛上滑入眼睛,不禁往後退了兩步,想要伸手去擦。那人似乎看出是極佳的時機,快步拉近兩人距離。一刀自上而下劈出,手心微松,刀柄順勢滑到末端,刀刃仿佛平白無故長出一尺!

  這又是一個極巧妙的手筋,既有幾分陰損,又倚仗著對兵刃極強的掌控。

  幸好伍捕頭察覺出來,趕忙向側邊躲閃而去,刀尖貼著身子掃過,伍捕頭耳邊隻覺得有驚鳥掠空之聲,明白自己只差幾分便是耳朵丟了。對方得此小利,便連續進入上風,招招變得狠厲逼人,刀刀向雙目、下陰、胸腹攻去。伍捕頭一次受製,連續受製,隻得勉力防守,但又是數次遇險。好不容易,覓得一個機會,伍捕頭趁對方一式過軟,借力退開,兩人再度拉開距離,伍捕頭這才吐出一口濁氣。

  伍捕頭腦袋嗡嗡作響,隻覺背心微涼,竟有一絲後怕,但瞬間這後怕變成憤怒。

  “若是十年前,你早就死了。”伍捕頭言語中不再有半分理智盤桓,只剩下狂怒。但越是狂怒,伍捕頭的表現越是冷靜,語句冰冷。“你沒有機會了。”

  伍捕頭不再采用相持之道,轉守為攻。刀勢大開大合,不留余裕!

  這些套路顯然是伍捕頭最熟悉的招式。雖然一經使出,全身便滿是破綻,但在狂暴的進攻加持之下,對方根本沒有空間與時間反攻。

  只能防守,只能防守,只能防守。

  這是伍捕頭初入江湖時的套路,沒有多余的招式,不講後招連貫,隻管用最凶悍的招式用最快的速度向對方進攻。攻敵必救,敵人若仍用盤內招式套路,便萬難抵擋著莽夫一般的進攻。

  經過幾十年蛻變,伍捕頭的速度力道自然不如當年,但勝在經驗遠勝過去。去粗取精,去偽存真,伍捕頭的進擊中看不到任何虛招誘招,也沒有所謂的預判手筋,只有刀尖舔血的狠招。

  斷指、斬腿、撩胯、剜心……對方苦苦支撐,護住周身要害,但不期肩頭被刀劃過,雖然擰開身形,消掉了大部分力道,但仍見到衣襟撕裂,只是不知受傷與否。

  正在此時,有迅捷腳步聲由遠而近,似乎是直奔此地而來。

  難道對方還有增援?伍捕頭心中一緊,但只是一閃念。來不及去分析來人是誰,伍捕頭索性不管不顧,用盡全力去攻,或許能在來人露面之前確定勝勢。

  對手趁伍捕頭心中有暇,退開幾步,眼看要撤。伍捕頭哪裡肯放過,提刀便追,不放給對方轉身的機會。兩人又拚兩刀,伍捕頭施展“粘”字訣,將對方勁力黏在自身刀上,這是佔據優勢時纏鬥的要義。

  “伍捕頭,是伍捕頭嗎!我來了!”是衙門捕快的聲音,伍捕頭松一口氣,手中稍微泄力。對方趁勢將手中刀以投矛之勢向伍捕頭擲來,伍捕頭放開粘勁,往旁躲去,而對手則翻身爬牆,遠遁陰影而走。

  捕快小皮氣喘籲籲地趕來伍捕頭身邊,正要去追,卻被伍捕頭攔下。伍捕頭深深呼吸幾口,稍微平複,擦了把汗像小皮問道:“你……怎麽來了?難道還真聽到口哨了?”

  今夜本該在衙門裡安心值班的小皮,顯然被這個問題問懵了,道:“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我叫你們來的?”

  “對啊!伍聲叫了個孩子來衙門,讓我們來找您,說是有事。我也不知道伍聲搞什麽,就先過來了。這邊果然聽到打鬥聲,剛才那不是凶徒嗎?”

  伍捕頭點點頭,說不出話來,腦海中全是疑問。

  “伍捕頭您先歇歇,我現在追,還來得及。”

  “別。”伍捕頭皺眉,“你不是他對手,敵暗我明,別枉送性命。”伍捕頭呼了口氣,肅然道:“小皮,你說,是小伍叫你們來的?”

  “是啊!他自己偷懶沒來嗎?”

  伍捕頭搖搖頭,激烈的戰鬥讓他一時還回不過神來,完全沒法靜心思考。

  “是我叫他們來的。”華拓從旁邊街角處走了出來。

  “對,就是這孩子!”捕快小皮急道。

  “是你?”伍捕頭疑惑更重。“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大約一刻之前,我便到了這裡,看到你們打鬥。”華拓答道,“‘他’太厲害,我出來也幫不上忙,就先躲起來了。”

  伍捕頭點點頭,這小子還好沒出來,否則也只是分自己的心。但他還是有一事不明,問道:“為何你知道……”

  “那個人,是已經‘死掉’的人。”華拓打斷了伍捕頭的話,“他來找你索命了。”

  伍捕頭先是一愣,馬上便明白了華拓指的是誰。“黃……原來是他,身形確實極為相似,夜襲的動機也並不奇怪。只是真沒想到,他竟然還敢離開他的老窩。”

  旁邊的小捕快聽得不明所以,隻覺得伍捕頭和這個孩子在說著什麽生澀的謎語。

  “我確實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強。”華拓灰心道,“我只看到那天他被你一招製服,就輕視了他的真實的實力。”

  “他確實跟那天的他完全不一樣了。”伍捕頭回憶起剛才對方那張撕裂兩半的臉,才意識到那應該是面具。只是在陰影之下,自己當時看不清楚,兩人拚鬥之中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想來,確實只有是黃執衝了。

  “對了,我還沒問,你怎麽會跟著我,怎麽會想到找人來幫我?”伍捕頭勁力緩了過來,說話的氣勢又回歸到審問犯人的樣子。

  “我猜你有……麻煩。”華拓不知該怎麽回答,總不能把“死相”這件事拿到明面上說。他低頭想了想,小聲答道:“你知道,我會……算命。”

  旁邊的捕快聽到這句,馬上“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但仔細一想卻又笑不出來。這孩子來叫自己的時候,大概在半個時辰之前。他怎會提前半個時辰知道伍捕頭會有此難?

  伍捕頭明白華拓當著外人不肯明說,拍拍華拓肩膀順勢道:“果然,你算命算的真不錯。不過你沒算到,我自己就能解決麻煩,根本不用人幫。”

  華拓點點頭,但語氣中仍然是擔憂:“那你為什麽……不肯去追他呢?”

  “老子累了!追不動了!”伍捕頭問心無愧地背手道。

  旁邊的小捕快哈哈一笑,華拓也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只有華拓看得出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伍捕頭身上的那股“死相”,根本沒有消失。

  而伍捕頭背在身後的手,也正在微微顫抖。

  夜色之中,黃執衝奔出幾條街,進入鼠道。安寧縣的鼠道,是浮屠鏢局多年的布局,藏著這個小城所有的秘密。黃執衝行出幾裡,確定無人跟蹤,再折返到浮屠鏢局側門悄聲而入。

  他躲進屬於自己的房間裡——這裡原先是一個柴房——開始小心地觀察著自己的傷勢。

  肩頭的血已經黏住了傷口與衣帶的縫隙,汗液浸著自己的傷口像是不斷地撒鹽。

  這傷口並不大,對習武之人而言幾乎是家常便飯,但此時對於黃執衝而言,在心中造成的傷口更深。

  “伍行義!”黃執衝一邊在傷口上塗抹著金瘡藥,一邊咬牙低吟著仇人的名字。

  今夜的目的,其實並非為了刺殺,只是為了試探。黃執衝明白,自己若要向這個毀了自己人生的男人復仇,無法借助任何鏢局的力量,只能依靠自己。而且,事情必須做的乾淨, 否則只會給家族帶來麻煩。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他今夜選擇了試探。

  而今日的試探,得到的卻是他最不想接受的結果:自己完全不是伍行義的對手。

  黃執衝自問於武學一道,極有天賦。三叔在教授自己之時,雖對自己性格頗為不滿,但於武道方面還是相當認同。年幼習武,一身少林派的底子,硬橋硬馬;少年時,又在江湖諸多門派的交情之下,博采眾長成熟招式。成年之後,武功更是已有小成,自成一派,自己認識的江湖人物中已少有敵手。

  然而今天,黃執衝無論使用何種手段,都無法傷害伍行義分毫。

  自己的速度,明明比對方更快;自己的力量,也絕不遜於對方。但打起來,對方卻總能留下無限後招,讓自己的進攻顯得膚淺不堪,而對方似乎還遊刃有余。

  黃執衝單手給自己包扎,眼神中滿是妒火。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想著戰鬥的後半段。對方似乎刻意給他留出機會,放他進攻,但黃執衝用盡了最厲害的招式,卻總是差一點點。勝利似乎觸手可及,但伸出手卻發現依舊差之千裡。

  這樣的差一點點,是對習武之人最大的羞辱。

  而後來,對方氣勢一變,自己就變成全無還手之力了。伍行義仿佛收餌的漁翁,而自己不過是一隻垂死掙扎的魚。

  想到這裡,黃執衝用拳頭重重砸向牆壁,心中更是惱恨不易。

  而就在這時,這久無人問的柴房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鐵面先生,今夜狩獵可還順利?青藤在此等您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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