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一縷清風吹開那九溪鎮中一戶人家的明窗,吹到那喝多了酒,正醉臥在檀木桌上的趙岩身上,但毫不打擾他正在沉浸的那個夢。
居安關,是南渡長江最險峻,也是最重要的隘口,雖是軍事重地,但風景也是秀麗,搭眼而望,隔岸村落燈火通亮,山野分明,一條江水濤濤,流而不盡,自古文人雅士觀之仍感歎不已,否則也不會有“憶觀揚子,滿郭人爭江上望”這名句了。
江這邊,那百尺城牆掛的寫著“居安關”的牌匾落滿了灰,城樓站著兩人徘徊於上,一人身著五蟒黑袍,名喚薑躇,另一著鐵衣的,便是趙岩自己了。
那薑躇凝望大江,素有躊躇之意。
自己則不解的望著他,想要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過了幾息,薑躇沉重開口道:“他們都說我是惡人。”
趙岩不答,任由他說下去。
“我作為副總兵官,兩軍交戰中大開城門放敵入江東,越人眼裡,我是個惡人。我作為朝庭二品官員,故意調走全部精銳,領一千孱弱投敵,在大越朝庭眼裡,我算個惡人。我故意買通王之複將我調入孫幼安部下,身為吳江守尉,卻叛國獻城,搞壞孫家軍的名聲,在孫家軍人眼裡,我確實是個惡人。”
黑袍歇了口氣,又緩緩道:“我是惡人不假,但你可知道,我做這些究竟是為何?”
趙岩盯著他,像個傻子似的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抑製住腦袋,微微搖了搖頭。
黑袍人見狀,繼續說道:“越帝昏庸,自即位以來,不問國事,整日享樂,說他是天子,就真把自己當了天子,竟傻到要眾大臣給他摘星星去。反觀慕王,雖是殺父即位,但即位半月,就變了他老子過了時的遺法,這般手段,恐怕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趙岩很認真的聽著,不放過他嘴裡說出的一字一句。
黑袍略有笑意,接著道:“越帝即位,貪官汙吏當道,行貪贓枉法之事魚肉百姓。也怪不得有位隱士題詞“江山何秀,惜人僅觀足下。”來罵他了。倒觀慕王,即位之後,輕徭薄賦,親和百姓,深得民心。聽說他南下我大越,還立了條“凡獻城投誠者城中百姓不傷一分一毫,不取一財一物”的規矩,妙,是妙。”
“那你究竟為何...”趙岩的嘴破天荒的道了半句話。
薑躇愣了一下,接著苦笑兩聲,答道:“放敵入江東,是為了江東父老能吃飽了穿暖的。這一千孱弱兵,都快連刀也扛不動,到了慕軍,也只是打幾年雜,便退伍回家。帶他們投敵,是讓他們能安享個晚年,你也知道,咱大越的軍人本就不受待見。至於孫幼安,他功高蓋主,年輕氣盛,在朝裡惹了不少人,連那小昏君也不放在眼裡,早晚出事,我故意搞他名聲,是想打醒他,讓他這個親手帶出來的孫家軍不落個莫須有的罪名。”
薑躇頓了頓,又一番語重心長的說道:“我這人受不了委屈,多多少少藏的秘密,總要說出來,你嘴巴小,也是我兄弟,沒別的法兒,也只能找你宣泄了。”
說罷,那人便被海風吹起了繡袍,那條雙臂上少了四隻蟒蛇的蟒袍,那人緊皺眉,長歎一口氣,支支吾吾的要下關城。
“這破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趙禿驢,老子要走了,也不送送?”
趙岩總是慢半拍,等他反應過來,那襲黑袍已經下了關,買那江南上好的當陽酒去了....
趙岩醉臥的身姿也將要挺直了腰板,醉醺醺的站了起來,但好景不長,那具不穩的軀體好像又被什麽東西壓彎了回去,他回頭咒罵了兩句空氣,緊接著便不予理會。
而後他拿起兩個碗來,一個置於眼前,另一個則端去對坐,他努力的提著桌上寫著“當陽”的酒缸,將兩碗中倒滿並溢出了些酒來,緊接著端起自己的碗,與對坐相碰,於是舉白對月光,道了句敬紅顏不禍水,一飲而盡,接著又撒了對坐酒碗一乾二淨。
又倒了兩碗,指向對方,清道了一句敬能者輕功名。
再倒兩碗,手指土地,長聲道了句敬這江山常青。
三碗酒下肚,三碗酒奠地,那人想再去倒酒,只見缸裡隻倒的出半碗來,他又端酒碗,又要去敬天下人終無憂,卻也只能將那半碗白悉數入腹,他起身將去臥榻,覺得這路比往日長出許多,便索性醉倒地上,不省人事......
(第一卷可能章幅字少了些,不過這都是初病,但第二卷不會啦。o(*≧▽≦)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