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在門口等了三小時了，不進去麽?”李偉趴在方向盤上，雙眼盯著教學樓，此時，學生已經下晚自習，教室的燈都已經關了，一樓辦公區的燈僅剩一間還亮著，李偉望著車外流動的人群出神，好像自己也回到了學生年代，那個下課後追逐放肆的少年時期。

　　余術翻閱著手中的平板，這是他從網咖老板那裡借來的，上面暫存了宋氏三姐弟的詳細資料。

　　李偉看著黑夜裡發光的平板，皺著眉頭，酸溜溜地說到:“小白臉到底是吃香啊！早飯有人請，上網有人請，就連借個平板連話都不用說話，愣是刷臉啊！”說完便探頭亂晃，好像前面就有個攝像頭可以供他刷臉付款，“誒！我說，你跟那個網咖的小姑娘是不是有一腿啊！”

　　余術沒好氣地瞥了眼李偉，“哪來那麽多腿，那是我高中同學，再說了，我是高級會員，充了錢的！”

　　看看時間，余術放下平板，拉動車門，“可以走了！”

　　“為什麽要等到現在?”李偉不解，既然是犯罪嫌疑人，那就應該盡早提審。

　　“上了一天課，他應該很累，現在是精神最疲憊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在行動和言語上最容易出現紕漏的時候。另外，倘若他真是凶犯，那麽今天早上對他的詢問，一定會讓他感到壓力，這種壓迫感會伴隨他一整天。明明到了下班點，還沒有離開，就是證明，因為，他現在很累，卻又不敢再未調節完情緒前回家，怕妻子發現，他的神經已經繃緊到極致了。哼哼！這個時候去提審，才是最好的時機。我們白天可是睡了一天，現在有的是精力，慢慢磨，將他的精神磨致崩潰，這個案子也就破了！”

　　李偉搖搖頭，“看不出來，你小子心眼這麽壞！你要是個罪犯，絕對是特別變態的那種！”

　　余術聽到罪犯兩個字，猛地一回頭看向李偉，黑夜裡看不清余術的臉，也看不清他此時是什麽表情。

　　宋邢衍的辦公室很寬敞，這裡是群體辦公的地方，和班主任不同，班主任的辦公室是緊挨著自己班級教室的，而所有的任課老師辦公區都集中在一樓，如果是班主任，那麽這個點不是去巡查學生寢室，就是在去往學生寢室的路上。

　　辦公室一共有十二張桌子，宋邢衍的位置在最裡側靠窗的地方，這會兒他正癱坐在椅子上，眼鏡放在桌子上，仿佛是睡著了，窗外草坪的蚊蟲受到室內燈光的吸引不停撞擊著玻璃，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來，直到余術拉過邊上的凳子坐在宋邢衍的邊上，他在緩過神來。

　　“又是你們！”這個又字是說得很不耐煩，語氣也沒有早上那麽客氣，他挺直了身體，將桌上的眼鏡擦了擦重新戴起來，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支著座椅的扶手，身體側向余術，“我知道的都已經說完了，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余術靠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將手中的平板放在桌子上，舉起手中的果茶喝了一口，當然，這果茶也是網咖小姑娘送的。

　　余術悠哉地對宋邢衍眨了眨眼，“這麽晚了，宋老師還不下班?要知道，其他任課老師五點半就下班了，您不是班主任，卻比班主任還辛苦啊！誒喲！現在政治還是屬於文綜吧！當年高考我用的是理綜卷，對文科不是很了解！”

　　宋邢衍順著余術的目光看了眼桌子上的試卷，桌上的試卷已經被胳膊上的汗漬擦出了兩條清晰的印記，顯然，這張試卷已經鋪在桌子上很久了。

　　“這張試卷已經被宋老師折騰很久了！”余術抽出桌子上的試卷，

攤開拿在手中，“啊！這裡面還有關於歷法的內容啊！”說完他看了眼宋邢衍，見對方表情淡然，又說到:“宋老師是不是有心事啊?”　　“你到底想問什麽?我很忙?”

　　“哦！我知道！”余術笑道:“您很忙，我就是好奇，我想問問，您跟寧檬寧老師是什麽關系?另外，您妻子知道麽?”

　　“誒！我發現你這個小警察有點八卦誒！”宋邢衍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我們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完全沒有你心中想的那麽齷齪！”

　　余術臉上面帶微笑，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又像是計謀得逞的狐狸，他知道宋邢衍現在說話已經開始帶髒字了，這說明他的內心防線已經開始松動，這對於一個罪犯來講可是非常危險的，“怎麽能叫齷齪呢?我也沒說什麽?宋老師幹嘛這麽激動呢?”

　　“我沒激動！”宋邢衍合上桌子上的書本，準備關了台燈離開。

　　余術搶先一步，伸手擋住了宋邢衍準備按開關的手，“我還沒問完！”順手一掰台燈，燈光直射宋邢衍的眼睛。

　　宋邢衍抬手遮擋，側頭看了眼余術，又看了眼余術背後的李偉，伸手一拍桌子，“我沒有人權了是吧！”現在情緒開始變得有些激動，“警察了不起，警察就能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對！警察就了不起！”

　　“噗！”正在享受飲料的李偉聽到余術的回答，一口水噴了出來。

　　余術支起平板，上面顯示了一輛豐田車的維修記錄，“這輛車是寧檬的，為什麽去修車的人是宋老師您?我還有4S店的監控視頻，雖然你帶了口罩和鴨舌帽，但你也不用否認，那裡是要簽字的，失誤了吧，字跡也是可以進行比對的！”

　　宋邢衍深吸了口氣，晃晃頭說到:“那天寧老師臨時有事，委托我去修車！”

　　“大熱天的，您這全副武裝做什麽?怕您夫人知道！誒！別生氣麽，開個玩笑！據我所知，寧老師帶了上一屆的高三，現在那屆高三同學已經高考結束放假了，寧老師也跟著放假了，她現在人不在江都，準確來說，她已經離開江都超過一周了！”

　　宋邢衍推了推眼鏡，像是鼻梁出了汗，可這房間開了空調，這大晚上的反而覺得涼颼颼的，“正是因為寧老師出去了，所以才委托我幫她修車！有什麽問題麽?”

　　“哦！這樣啊！”余術一副了然的神情，“那麽這個車在寧老師離開之前就已經損壞了?是哪裡損壞了?”

　　“對，她離開前就已經壞了，哪裡壞了，你不是已經查過了麽?”宋邢衍逐漸不耐煩，他已經看到了平板上的維修記錄，上面顯示換了車燈。

　　“哼哼！”余術冷笑兩聲，白淨秀氣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邪氣，他滑動平板上的照片，“我這兒還有幾張照片。這張照片是在新世紀大道與廣益路交叉口的攝像頭拍的，還算清晰啊！那會兒，您沒帶鴨舌帽啊！這是您本人吧！就在本月二十號晚九點二十七分，您開著這輛車去廣益路幹什麽?您家不在那兒吧！而且，我怎麽看這車完好無損呢?”

　　“我......我只是出去臨時有點事?”宋邢衍的話有點結巴。

　　余術很滿意這個效果，“我知道，您是去見了個人，是宋邢豪對麽?”

　　“我去見他做什麽?”宋邢衍說話聲音變大，雙手舞動，雙眼四處亂掃，舌頭不停地舔動，“我已經說過了，現在我再重申一遍，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可你給他打電話了！”余術笑道:“是你找的他！你約他在廣益路見面！”

　　“我約的?我找的他?呵呵！”宋邢衍站起身來，左右晃動著身體，突然，他掏出手機扔在余術面前，可惜，他力道太大，手機摔在了地上，“你們可以查我的通話記錄！”

　　余術彎腰撿起手機，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將他遞給宋邢衍，見宋邢衍沒有接，索性就放在了桌子上，“你的手機沒有跟宋邢豪的通話記錄，你用的是座機！你別否認，我查到了宋邢豪的手機號碼，嘿，別懷疑，我有我的方式，我查到了他在二十號晚上九點二十二分的時候接到了一個座機電話，這個座機電話位於宜化路轉進新世紀大道入口處的一個小超市，但很遺憾，那個超市沒有監控。不過我找到了這輛車進入宜化路的監控照片，時間是晚上九點零八分。開車從宜化路到廣益路一共耗時八分鍾，請問，多出來的十來分鍾，您在幹什麽?”

　　“紅綠燈！”宋邢衍不假思索地回答，“而且晚上不敢開太快！”

　　“呵呵！宜化路處的紅燈全長55秒，我算他1分鍾，我再算你以二十五碼的速度開車，耗時不過增加一倍，請問，這多出來的兩分鍾，您到底花在哪裡了?那裡只有一個紅綠燈，滿算也不過55秒啊！”

　　“你真是個妖孽啊！”李偉嘴巴裡叼著吸管喃喃說到，他以為余術早上是在跟他開玩笑，沒想到他是真記下來紅綠燈交替的時間，可一想到自己大言不慚，明天進局子後的場景，不由一哆嗦。

　　“呵呵！不過兩分鍾，路上讓個行人，很正常！”宋邢衍聳了聳肩，他表現得有些緊張。

　　“哦！”余術搖搖頭，“那既然這樣，您是承認你那晚開車的事實了?那問題來了，那晚您是出了什麽意外，導致您第二天迫不及待地要去修車?這和車本來就壞了的命題矛盾啊！難不成修了兩次?”

　　“對！”宋邢衍不住地推眼鏡，也不知道是不是渴了，他不停地咽唾沫。

　　辦公室沉寂了片刻，突然，余術大喝一聲:“撒謊！”他用力一拍桌子，這動靜著實嚇到李偉和宋邢衍，余術繼續說到:“你是在糊弄我?你說不出來，那我替你說，那天晚上，你於九點零八分駛入宜化路，並在駛入新世紀大道前，進了超市，用超市的電話約宋邢豪出來，並於當晚九點二十七分從新世紀大道拐入廣益路。當晚，宋邢豪如約，你本只是單純想找他理論，可不知道為什麽，你在見到宋邢豪之後，突然開車撞向他，兩次撞擊確保對方死亡之後，拿走了他的手機和錢包，並將他的屍體棄置路旁的水溝中，最後，匆忙離開，並於翌日將損壞的車燈更替。”

　　余術探頭看向眼神飄忽的宋邢衍，“嘖嘖！你挑的位置已經很了不起了，現在監控范圍太大，太全面，想要出行避開所有的監控，是不可能的，你拿走宋邢豪的手機，也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那天晚上是有人約他出來吧！但沒用的，這對警察來說，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是，你拿他錢包做什麽呢?他又沒有錢，哦！身份證！我猜當時，你並不想殺他，直到有人打電話給你，你才下了決心，我要是猜得不錯，那個打你電話的人是你姐姐宋榮吧！”余術拿起果茶喝了一口，“宋榮就沒給過宋邢豪一分錢，但是你們父母留下的老宅要拆遷了，房產證卻在宋榮手裡，所以，宋邢豪一直糾纏宋榮。你姐姐不簡單，你買房，她背著丈夫借你二十萬，用這二十萬換你的感激，再向你訴苦，一頓苦水借你的手除了宋邢豪，等你進了監獄，拆遷款就都是她的了，二十萬換一百萬，值！好個一石二鳥，漂亮！”

　　“不！不是這樣的！”宋邢衍急聲辯解。

　　余術卻是一攤手，“呐！你的心裡防線已經崩潰了！我的任務完成，我可以結案了！呵呵！海賊分金，可惜了，你提的意見太失敗，所以，注定要成為被喂魚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