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新發現！”女法醫柏青將化驗報告丟在了扔在了李偉的桌子上，啪地一聲在這靜悄悄的辦公室裡格外刺耳，也驚醒了熟睡中的李偉。

　　被人驚醒，睡姿不雅的李偉直接從座椅上滾了下來，迷糊的李偉一睜眼，眼前就是一雙米白色高跟鞋，順著往上看去，這高跟鞋主人腿挺白挺細挺長，再往上看，這怎還穿著白大褂呢?但一看到那張帶著眼鏡的臉，李偉渾身一哆嗦，急往後退了一步，後腦杓磕在椅子上。

　　“好看麽?”柏青晃了晃身型，臉上笑得妖媚。

　　李偉揉著後腦杓，木納地點點頭，後又猛地搖頭。

　　柏青聽到背後的走路聲，知道有人來了，便不打趣李偉，她回過頭，看到進來的是余術，想他是去衛生間洗了臉，此時臉上還掛著水，便拿起李偉桌上的紙巾遞了過去，“小弟弟起得夠早啊，不像你那邋遢師傅，現在嘴邊還留著哈喇子！”

　　李偉一聽女人說自己邋遢，立刻拿手擦自己的嘴，卻未發現有啥哈喇子，這才明白是面前的這個女人在戲耍他，頓時心中不痛快，正要出口，但一想到自己的君子氣度已經快跌停了，便欲言又止，一副模樣甚是可憐。

　　余術擺擺手，沒有接紙巾，越過柏青，拿起李偉桌上的屍檢報告看了一會，眉頭緊鎖，回頭問到:“為什麽昨晚沒發現這個?”

　　“昨天只是檢查了胃裡沒有消化的殘留物和體外傷痕，還有，機器化驗也需要時間的，這不，今天早上結果一出來就給你們送過來了！”

　　余術看著照片上宋刑豪的紋身，半眯起眼，這個紋身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暗紅色，范圍不大，附著在左手臂上側，非常醒目，但是，就這般醒目，余術他們也未放在心上。

　　李偉見余術的神情如此嚴肅，便湊過來瞧，第一眼望上去，這暗紅色的紋身也無甚奇怪，但是看到下面的檢查報告，李偉亦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回頭不可置信地詢問:“你確定?”

　　“我百分百確定！”柏青雙手抱胸點頭回應。

　　“這居然是毒品！”李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看上去像紋身一樣的東西，竟然是毒品。

　　“不要大驚小怪！”柏青推了推眼鏡，“現在的毒品千奇百怪，有的像郵票，有的做成奶茶，總之，那些個毒販子是沒有下限的。別不相信，鎮定劑芬太尼就能通過皮膚接觸起作用！”

　　“別讓我揪出這幫子龜孫！”李偉的話說得凶狠。

　　“那就有意思了！本以為只是個謀殺，現在倒是牽出一窩！”余術將報告放在桌子上，向門外走去。

　　“你去哪兒?”

　　余術回頭道:“昨天宋刑豪家屬的電話打不通，趁著早上他們還沒出門，先去躺他們家，了解了解情況。”人沒了兩天，電話也不接，估摸著兄弟間關系也不怎麽樣。

　　“那等等我！”李偉來不及洗臉，抓上外套就跟著余術出去，今早的氣溫難得有些低，好像還下了雨，地上是濕的。

　　余術先去了宋刑豪的姐姐宋榮家裡，只是敲了兩下門，裡面就傳來聲音，“大清早的，睡呀！”

　　門開了，裡面還有道防盜鏈，門虛掩著，裡面露出半張臉，年紀大概四十歲，眼角的魚尾紋很深。

　　余術見主人開門了，便亮出了自己的證件，說到:“我是警察，我身後的人是我同事。”

　　女人聽到警察兩字，竟是愣了一下，隨後房間裡傳來聲音:“是不是那個王八羔子又來了?”

　　女人急忙對裡面回到:“不是的不是的，

是警察來了！”她說話的聲音很響，尤其是最後那句警察來了，生怕裡面的人聽不見一樣。　　女人打開了門，“你們進來吧！”

　　一進門，余術就快速打量房間格局，這房子不大，最多七十平，沒有發現有小孩居住的痕跡，房間裡家具很簡陋，客廳茶幾上的玻璃還是碎的，電視機還拖著老式的屁股，牆上的石灰層快掉光了，地上的瓷磚已經不知道它本來是什麽顏色。

　　“夠簡樸啊！”余術感歎了句，他已經調查過這夫妻倆的工作情況，宋榮的老公倪傑是做批發生意的，大額的銀行流水告訴余術，倪傑收入不低，但是，為何住的這麽簡陋呢?

　　“還不是某些人害的！”倪傑拿上外套，正準備出門，“警察同志，是否需要我配合，如果不要，那我就先去忙了，我上午還有個客戶呢！”

　　余術點點頭，“去吧！外面地滑，路上開車慢點！”

　　倪傑腰間系上挎包，手裡拿著衣服，走到門口準備換鞋，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拔鞋後跟，苦笑道:“我哪買得起車啊！”

　　余術半眯起眼，他回過頭打量起宋榮，她只有一個獨子，查個學籍不難，這個孩子現在在老家念書，爺爺奶奶帶，讀的是鎮上的公立學校，學費不會貴，這夫妻倆也沒有生病用錢，那麽掙的錢去哪兒了?

　　從容地走到破了皮的沙發邊坐下，余術盯著垂頭的宋榮，問:“宋邢豪是你弟弟吧！”

　　宋榮點點頭，臉色有些難看，“是我弟弟，就是有些不務正業！”

　　“哦！”余術點頭，“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麽?”

　　女人的眼皮動了下，說到:“他有犯了什麽事?是不是又欠了別人錢?”

　　余術沒有回答，反問:“他平時欠人錢?很多錢?還是經常?”

　　女人雙手緊握在一起，“他是經常問我們要錢，金額也是一次比一次的多?我知道他以前喜歡賭錢，但是，他說他現在已經戒賭了，也找了份保安的工作，一個月工資三千多，只是他外面還欠了些錢，讓我們再幫幫他！”女人說完停了會兒，看向余術，“他是不是又犯什麽事了啊?”

　　為什麽是犯事?余術查過宋邢豪，沒有案底，為什麽這個女人一直再向他強調宋邢豪經常犯事，這很容易在一個陌生人的腦海中刻下一個糟糕卑劣的印象，這個女人是在告訴自己宋邢豪很差勁很糟糕麽?

　　要說這個家庭環境的慘況和宋邢豪有些關系，這點余術半信半疑，“他已經死了！”

　　女人愣了下，眼神中沒有慌張，很平靜，“死了?死了也好！省得禍害別人！”她指著四壁說到:“看看我這裡，這些年被他禍害成什麽樣了！”

　　余術了然，“宋邢豪最近和什麽人交往，又和什麽人交惡，您知道麽?”

　　女人搖頭，籲了口氣，像是解脫了，“我不知道，最近他沒有再向我要錢，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和什麽人交往！”

　　前後有矛盾，余術又問:“您還有個弟弟！”

　　“對！”女人終於眼睛中有了光，“是最小的弟弟，在高中做老師！”

　　“那您知道宋邢豪有沒有向你弟弟要過錢呢?”

　　“誒！”女人心中像是燃著火，“要，怎麽不要，我小弟他剛買了房子，手裡有些緊，就算這樣，也被吵著要錢，真的是煩，我弟弟真是被惹煩了！他還是個老師，手裡也沒什麽余錢，真的是被煩到不行，他心裡有氣，我知道！”

　　余術眼珠子直轉，後面的內容已經不需要了解了，來之前，能摸的底他已經摸完了，“行！我今天就是向您傳遞這麽個消息，因為昨天可能您休息了，打您電話沒打通，您看什麽時候有時間，去認個人吧，畢竟人也走了！”

　　女人誒了聲，便是應承了。

　　余術不作停留，他還要去找下一個人，宋榮的弟弟，宋邢衍。

　　“這就走啦！”李偉跟著出來，他現在有些懊惱，早知道他來問了，這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采集到，他應該先給這個菜鳥做個示范的，真是太信任這菜鳥了，不行，下一個他要親自接手。

　　余術走下樓，佇立在樓下，側頭往樓上看，樓上沒有動靜，他臉上露出微笑，“問完了，再問也沒有意義，沒有直接證據之前，這個女人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什麽意思?你懷疑這個女人是凶手?”李偉雙臂抱胸，一手摸著光禿禿的下巴，沉思道:“沒道理啊！宋榮是護士，這幾天都在醫院，就今天回了家，她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啊！再說了，他們家也沒車啊！拿什麽去撞宋邢豪?”

　　“車?有人有！”余術依舊望著樓上，他能感覺到，樓上的女人此時正躲在某個角落裡盯著他們倆。

　　“誒！”李偉拍了拍余術的肩頭，“孩子，當你心中有猜想時，誰都可能是犯罪嫌疑人，而但你心中的天平稍微偏移一點點，那麽嫌疑人就坐實了罪犯的身份。”

　　“這是鄭隊的話！”余術緩緩地回過頭，看著李偉，笑道:“她有殺人動機！但是，這個動機是不夠的，因為，她有兒子，有牽掛，單純的想要擺脫宋邢豪，根本不需要殺人，如果要殺人，那麽動機一定不是這個，肯定涉及更大的利益。海賊分金的理論在任何地方都是適用的，利益分配不均勻，利益無法最大化，都是動機！”

　　“誒！”李偉撓撓頭，“這怎麽感覺又扯到地主會的案子上了，鄭隊不是說不用並案，而且地主會的案子以後也不準我們插手了！”

　　“我沒說要並案！”余術漫步往前，“偉哥開車，我們去學校！”

　　到學校時，宋邢衍還沒來，李偉感歎道:“還是老師好啊！有假期，又是編制！”

　　哼哼！余術不置可否，老師能摸別人的底麽?不能，那是觸犯他人隱私，是犯法的，但是，他不一樣，他是警察，這是基於辦案需求，這是命案。

　　“人來了！”余術推開車門，下了車，他走上前去。

　　宋邢衍在馬路邊正在還小綠車，他注意到身邊有人靠近，便側過頭，“有事?”

　　余術掏出證件，看了眼四周，對宋邢衍說:“我是警察，就是想找你了解下宋邢豪的事，這裡人多，你是老師，不方便，去車裡說吧，不會耽誤宋老師太多時間，最多十分鍾！”

　　宋邢衍看了眼手機時間，點點頭，“那去車裡說吧！”

　　至始至終，宋邢衍的表情都很正常，余術也未能察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宋老師住在哪兒?怎麽不開車啊！”

　　“哦！”宋邢衍推了推眼鏡，“這幾天車子我老婆在開，放學要去接孩子，我晚上要在學校備課，高三了麽，壓力有點大！”

　　“是啊！”余術點頭，替宋邢衍打開車門，待宋邢衍上了車，他也跟著坐到了後座上，開口沒有問關於宋邢豪的事情，“宋老師在本市還有個姐姐吧！”

　　宋邢衍愣了下，點頭，“是的，在商城衛生服務站做護士，怎麽啦?”

　　“沒，沒什麽?”余術笑道:“你們都是大忙人，估計很少見面吧！”

　　宋邢衍想了想，“是的，有段時間沒見面了，我一直在學校，忙著備課，姐一直在衛生院加班，沒時間！”

　　“恩！那宋邢豪呢?他經常跟你們見面麽?據我所知，他不忙！”

　　宋邢衍沉默片刻，舔了下嘴唇，眼睛看向窗外，“我們也不經常見面，只有他向我要錢的時候才會見面。”

　　“要錢?”余術裝作不知道，“要多少錢，數目非常大麽?”

　　宋邢衍點點頭，“都不是小數目，爸媽不在了，他便問我們要錢，一次比一次多。”

　　“可以不給啊！”

　　“起初，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我給了，後來就沒給，他去找大姐了，大姐心地善良，一直包容著，姐夫一直有怨言，誒！”宋邢衍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

　　“聽說你最近買房了，好事，宋邢豪還問你要過錢麽?你手頭上也不寬裕吧！一定被搞得很煩躁吧！”

　　宋邢衍有些好奇余術怎麽知道他買房了，不過想想可能是他姐姐宋榮說的，“手頭是不太寬裕，不過，煩躁到不至於，宋邢豪知道我買房了，也就沒再問我要過錢！”

　　“恩！他以後不會再問你們要了。 ”余術歎了口氣，“他已經死了！”

　　宋邢衍猛然回過頭，盯著余術，不可置信地問到:“什麽時候死的，怎麽死的?”

　　“被車撞死的！”余術雙眼緊盯著宋邢衍的眼睛，“是被人用車撞死的，撞了兩次！”

　　宋邢衍低下頭，不停地歎息。

　　“這未嘗不是個解脫！”余術看了眼車載顯示屏上的時間，伸手替宋邢衍推開了車門，“十分鍾到了，不耽誤宋老師，下車慢一點，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聯系我們，另外，我已經通知了你姐姐宋榮去認領遺體，到時候，你們可以一起！”

　　宋邢衍慢慢下了車，點點頭，“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

　　余術看著宋邢衍的背影，筆直的後背，步履生風，果真是一副灑脫的模樣。

　　“這?這就又完事了?”李偉瞠目結舌，太快了，啥也沒問啊！這啥信息也沒有啊！且不說怎麽斷案，回去報告也寫不出來啊！

　　“沒完！”余術轉到前座，“我們去商城附近的汽車市場，那裡有個豐田4S店！先去那裡問問！”

　　那種撞擊，車上不可能沒有痕跡的，但是修得也快，既然宋邢衍說車子他老婆在開，那就說明現在車子沒有問題，余術查過宋邢衍名下的車子，他記住了車牌號，現在就是去驗證這輛車有沒有被修理過，修理了什麽部位，又是什麽樣的修理程度。

　　汽車啟動了，余術看著窗外，恰能瞧見宋邢衍的背影，余術最近閃過一絲微笑，心中念叨:“這個姐姐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