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依然陰沉無比,不見日光。
瀘州城內的街坊間,早已變得一片荒涼。
在那大街小巷間懸掛的大大小小的店招,此刻就好像破布一般四處散落著。
隨著一陣秋風吹過,頓時卷起一陣落葉枯草,隨風飄蕩到兩旁空門大開的門戶中。
看著曾經熱鬧的市井街頭,如今竟然空蕩蕩的好似荒野一般,薑淵心中忍不住一沉。
雖然他遵循著自保為先的原則,並未以真身入城。
但是眼前的場景,還是讓他不由的眉頭微皺。
街道之殘留的血跡與些許金銀,顯然表明了當初摩尼教義軍撤的相當倉促。
隨著他沿著街道漸漸深入,薑淵忽然神情一動,迅速的抬頭向一旁看去。
只見一個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男子,忽然從一旁的巷子中跌跌撞撞的走出來。
看著他雙眼渾濁,神情呆滯的模樣,顯然是已經失去了神志。
不過從他的一身短打的衣著,與他那顯眼的花臂上,薑淵卻是不難看出他的身份來。
此人想必便是先前入城撿便宜的那些青皮地痞之一。
看著他這般渾渾噩噩的模樣,薑淵頓時不禁若有所思。
若是後來入城的人都像他這般神志被奪,那麽這瀘州城的情況或許還並沒有到最壞的地步。
不過讓薑淵有些擔心的是,這些凡人神志被奪之後,實際上對外界早已失去了準確的感知。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那位靈安郡主便是沒有受摩尼教戕害,也未必能幸存下來。
畢竟在神志迷失的情況下,便是有食物放在這些百姓面前,他們都未必會吃。
最後這些被困在城中的殘余人等,即便沒有因為各種意外身死,也遲早會餓死。
……
隨後果然不出薑淵所料,在後面的路途中,薑淵時不時的便可以看見倒斃在路旁的青皮地痞。
甚至就在一處水井的不遠處,薑淵還發現了一具渾身乾巴巴的,顯然是脫水而死的兵卒。
看到眼前的這般恐怖的場景,薑淵卻忽然對那幕後的妖魔有些感興趣來。
根據先前諸般痕跡,他發現那妖魔似乎與尋常妖魔不一樣,它貌似並未以人為血食。
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它甚至都未曾直接出手殺人。
這一路上倒斃的屍體,可以說是活生生的困死在這城內的。
那麽……問題來了!
引起這一切變故的那隻幕後妖魔,它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就在薑淵心中疑惑漸生之時,在隱約間好似聽到一陣絲竹之聲從前方傳來。
甚至伴隨著那絲竹之樂,還有一陣低吟淺唱的吳音儂語,斷斷續續的在空氣中飄蕩著。
若是換做在其他地方,薑淵說不得還有興趣欣賞一番這三吳之樂。
但是在眼前的這般境地下,無論這曲子唱的有多動聽,薑淵也隻感到分外的詭異。
並且他發現這曲聲貌似有些魔性,他不過略微好奇的聽了片刻,便感到有些許的恍惚。
若不是識海之中的陰陽錄忽然一震,薑淵恐怕也要悄然無聲的沉迷進去。
在發現這一點之後,薑淵果斷認慫。
畢竟不作死便不會死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只見他當即轉身便朝著相反的方向走著,並且一直凝神抵抗著那曲聲的侵襲。
……
與尋常古城那四四方方的格局不同,
瀘州城共有八面城牆。 其城牆周長計有二十六裡,城堞四千五百七十有奇,總分八門進出。
分別是“威武門”“時雍門”、“南熏門”、“德勝門”、“西平門”、“水西門”、“拱辰門”“金鬥門”。
這八門的位置乃是按照八卦的方位次第排列,薑淵在入城之時,便是從東邊的威武門進入的。
因為顧忌那處詭異的曲聲,薑淵幾乎是沿著八門一圈一圈向內搜索著。
借著五鬼那穿牆入土好似本能的便利,薑淵很快便將瀘州城外圍掃了一遍。
沒過多久,他便在城西的一處道觀之中發現了那隊失蹤的五官靈台郎。
可是讓薑淵眉頭緊皺的是,無論是三葬還是那位靈安郡主,都不在這道觀之中。
“……道友?醒醒!”
在喚醒失敗之後,為了保險起見,薑淵還是先以五鬼挪移書術將這三人運出城外,暫時安置在那城郊破廟之中。
這幸虧這三人乃是修行之輩,辟谷月余對他們來說當真不算什麽。
故此當薑淵把三人帶出城外之後,沒有了那曲聲的糾纏,這三人很快便清醒了過來。
當看見薑淵手中的五官令之後,不用他多解釋什麽,這三人頓時明白了眼下的情形。
“仇余豐/燕公寅/穆竹英, 多謝道友相救!”
看著這兩男一女俱是一臉感激的看著自己,薑淵淡淡一笑道:“諸位不必客氣,吾亦是各取所需罷了!”
見這三人除了神色有些萎靡,其他並無什麽大礙。
薑淵想了想,還是眉頭微皺的徑直問道: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三葬當是與爾等一同入城的。”
“為何方才卻沒有和你等同在一處?”
“他去哪了?”
見薑淵如此神色,仇余豐三人不由神情一動,隨即心中都不由一陣苦笑。
三人頓時明白了,這位道友是衝著三葬來的,至於救他們恐怕只是順手為之罷了。
不過饒是如此,三人心中還是依舊感激薑淵的出手相助。
那一身玄服的仇余豐當即便將他們入城之後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最後只見那位一身紅裝的女修穆竹英無奈道:“三葬大師的神魂之力非我等可比,故此在我們於無奈之下,避入金仙觀自保後,為了尋找破局之法,三葬大師便直接離去了。”
“我等道行淺薄,實在不知三葬大師後來的去向!”
待他們三人說完之後,薑淵的面色不禁有些凝重。
因為薑淵心中明白,在那種情況下所謂的破局之法,恐怕只有找到變故的源頭這一條路了。
偏偏三葬修行的又是《地藏本願經》。
按照小和尚那純良的性子,他幾乎都可以斷定他向著那曲聲的源頭走了。
想到這裡,薑淵忽然有些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