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房間裡,光影穿過巨大的鍾擺,投射在那個纖細的身影上,房間裡彌漫著腐朽的味道,突然間,那個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一臉疑惑的睜開眼。
緋紅色的瞳孔裡反射出一點好奇和懷疑,隨後有著漂亮瞳孔的女人緩緩的從椅子上站起身。
瑪利亞的面孔蒼白如紙,通常來說,這種顏色的皮膚會讓人下意識聯想到虛弱的病人,但很奇怪,白皙的皮膚,緋紅色的瞳孔在她臉上卻凝聚成一種詭異的美感。
“好熟悉的感覺。”
瑪利亞走到門口的方向,一扇門將她與另外一個世界隔絕開來,他能夠感覺得到,門外的世界拒絕她的進入,在這裡她只是個旁觀者,但不知為何,雖然無法進入,她卻可以透過門看到另外一個世界裡發生的一切。
昏暗的天空高懸的圓月,月光揮灑下映照著壓抑詭異的街道。
唰!
一陣陣破風聲傳來,數位戴著三角禮帽穿著黑色長款皮質風衣的矯健身形從街邊跑過,他們左手持槍,右手握緊形態各異的武器,雙眼警惕的掃視著周圍的環境,偶爾會停下腳步辨別一下某個聲音的方向。
“它在那裡!”為首的男人低聲說道,聽到他的話,身後的人立刻行動起來,有人上前有人退後,很快便根據地形做出了戰鬥上的調整。
然後一場血腥的殺戮開始了。
怪物的嘶吼,獵人的悶哼,鮮血飛濺,沒多久除了沉重的喘息聲之外,黑夜的街道再次恢復了寂靜。
怪物的頭顱被砍下,死亡之後從它們扭曲的身體裡分離出一點晦澀的能量,這能量湧入周圍獵人們的身體,讓他們眼中的血絲變得更加密集,情緒起伏,臉上也多出了幾分猙獰。
等氣息平複,為首的男人掏出地圖在上面勾畫了幾下之後,帶領著身後的人繼續前進,而同一時間,在附近的街道裡,同樣的事情在輪番上演著。
武器抬起、落下,尋找、戰鬥,周而複始,這讓周圍的環境變得更加壓抑晦暗。
隔著一層屏障,瑪利亞默默的注視著另外一個世界裡上演的一切,許久之後,她緋紅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悲哀,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原來又是一個獵殺之夜。”
“這裡會是下一個亞楠嗎?這個城市又會在多久之後被毀滅呢?”目光迷離,瑪利亞想起自己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城市。
那是一個原本繁榮安定祥和的美麗城市,所有人都希望這個城市可以變得更好,但事情的真相卻是,正因為他們做了那些認為正確的事,最終才導致那個城市的滅亡。
人們變成怪物,獵人獵殺怪物,但是在周而複始的殺戮裡,沒有人可以繼續保持理智,久而久之,獵殺者沉醉在鮮血和殺戮之中,成為了比他們獵殺的怪物們更可怕的東西。
“這的確是一個獵殺之夜。”一個突兀的聲音從瑪利亞身後傳來,瑪利亞沒有回頭,左手的拇指微彈,伴隨著一聲脆響,利刃出鞘,一點寒光映射在她緋紅色的瞳孔之中。
“忘記我的警告了嗎?”伴隨著瑪利亞清冷的聲音,房間裡的溫度似乎都急劇下降。
“應該讓屍體好好安息……”西格蒙歎了口氣,“唯一能讓屍體安息的並不是遠離和不打擾,你確定我的離開會讓你獲得真正的安寧嗎?”
“那種發自內心的,卸下了所有枷鎖,忘記了全部的執念的安寧。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我現在就離開,而如果你正陷入某種煎熬之中,聽我講一個故事,了解一下我們生活的城市,也許能讓你在永無休止的折磨裡得到片刻的解脫。”西格蒙聲音溫和,似乎沒有察覺到房間裡肅殺的氣氛。
雖然有莫名的力量在保護著他,但他很清楚,眼前這個看起來嬌弱纖細的女人,在彈出利刃的那一刻是多麽的危險。
瑪利亞沒有說話,她的雙眼似乎失去了焦距,透過無形的屏障,觀察著城市各個角落裡發生的一切。
“我們的國家是埃蘭,這裡是我們的首都阿貝圖斯,談起這個地方就一定繞不開神諭教會,以及我那個在抗爭中死去的老師德雷塞爾……”
混亂世界裡的獵殺還在繼續,隨著殺戮的進行,混亂值積累,獵人們的情緒也一點點出現異常,在這個過程中,西格蒙向瑪利亞講述了埃蘭與神諭教會抗爭的歷史。
講到了很多人為這個國家這個城市,前赴後繼的犧牲,在西格蒙述說的過程中,瑪利亞沒有任何反應,但不知為何,聽到那個抗爭的故事,她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平穩,瞳孔裡壓抑的某種情緒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化解。
聽完了西格蒙的敘述,瑪利亞心中甚至冒出一個古怪的想法,“內憂外患,面對對重重危機,這個國家,這個城市竟然可以支撐20年之久,這簡直是個奇跡。”
“你們現在這樣做,也只是在延長這個城市的生命,殺戮會使人迷失,最先撐不住的會是這些獵人們。”瑪利亞突然開口說道,“不要高估一個人的意志力,我見過太多太多類似的事情。”
“虔誠的教職人員,偉大的父親、受人尊敬的學者導師,抱著改變世界目的進行研究的先驅們……最終所有人都會在殺戮裡迷失。”瑪利亞歎了口氣。
“那麽你呢?”西格蒙反問道。
瑪利亞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中,“我說過沒有人例外……當你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
“不,你說的那種情況不會發生。”西格蒙斬釘截鐵的說道。
“愚蠢的自信!”聽到西格蒙的回答,瑪利亞猛的轉過身,無形的壓力籠罩了整個房間,即便以西格蒙此時的精神力也身形微晃。
“我聽過太多類似的說法了,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各個領域的佼佼者,他們都認為自己是被選中的那一個,是最特殊的,有的心存僥幸,有的是狂妄的自大!”瑪利亞邁步走向西格蒙。
“但無一例外,他們全部都失敗了。”
“不,我不會。”與瑪利亞緋紅色的雙眼對視西格蒙目光堅定,沒有任何退縮。
輕輕的搖了搖頭,瑪利亞失去了任何交談的欲望。
“來打個賭吧,瑪利亞女士,我會證明給你看。”
“你想賭什麽?”瑪利亞一臉嘲諷,“驅使我為你戰鬥?”
“並不是。”西格蒙搖了搖頭。
“如果你輸了,就走出這扇門,在阿貝圖斯度過完整的一天。”
瑪利亞一臉愕然,在這一刻,她才第一次真正的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