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第一個周末即將結束,明天又要回去學校了。
“東西收好了沒?收好了就叫上你爸和你弟,準備吃飯了。”
自從發生了班上變態的事件,我養成了自己的東西自己收拾加確認的習慣。
之前無論我媽怎麽教育批評我,都無濟於事,我就是懶,現在我在收拾書包這件事上,變得格外積極。
果然,能教育人的只有事,而不是人。
伴隨著最後一道菜,蒸鱸魚被淋上沸油的滋滋聲,這道菜的靈魂仿佛被激發出來,魚肉和蔥薑被熱油瞬間爆出最後的香味。
此時再我媽的大嗓門,從廚房裡傳了出來。
“開飯了。開飯了。”
飯桌上早就擺上白斬雞、油燜大蝦、腐乳炒青菜還有花生排骨湯。
我媽忙活了半天,就是為了慶祝我進入高中的第一個星期。
他們不知道,我不覺得這個星期有什麽好慶祝的,想起來都覺得羞恥。
我媽,外婆家中是小女兒,我家的女王,我爸的全職太太。
按外婆的說法,這個女兒生性向外,從小的願望是做個漂亮的新娘子,是個有點缺心眼的女兒。
媽媽從小到大,上有哥哥護著,姐姐疼著的,在那個小小的漁村裡,重的活,累的活,基本沒怎麽乾過,最多在家織下魚網,被寵著長大的。
23歲那年,和相親對象也就是我爸,處了9天后,和外婆說,她找到她缺的心眼了,她決定要結婚,回來要戶口本。
我的家鄉在祖國大陸的最南端,有些小青島的稱號,還是曾經的法租界,這裡三面環海,除了海鮮是特產外,還有台風。
我媽結婚的決定,也和台風一樣,不到登陸,你都不知道它會在哪裡。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我媽結婚那個時候,父親有間製衣廠,所有人都了覺得我媽多多少少看上了父親的錢了,所以在媒人介紹後,處了那麽些時間就決定結婚了。
我後來問她事實如外婆說的那樣麽?
我母親說:“當然是啊,不過我見過那麽多人,你爸也算老實,那個年代會認真記得她喜歡吃什麽,有聽她話的有錢男人,誰不喜歡?”
哪怕是雙方鬧脾氣的時候,父親也還是變著法子給我媽帶吃的。
果然,什麽年代的少女都是吃貨居多。
小仙女都是被喂胖了,才墜入愛河的,還有,鈔能力在什麽年代都是男性魅力最大的加分項。
和所有熱愛事業的人一樣,在那個年代,眼見都快28歲了,才在爺爺奶奶的催促下,說村裡結婚有地分,我爸才開始相親。
母親出生在海邊的漁村,父親出生在鄉下的農村,一相親就看對眼。
我爸喜歡吃魚,我媽做的最好的菜就是各種魚料理,拴住一個男人的胃,就栓住一個男人的心,緣分就是那麽奇妙。
後面廠子經營不善,資金周轉不過來,欠著工人的工資,合夥人帶著錢跑路了。
一地的雞毛,只剩下我爸在處理。
當時快過年了,媽媽懷著我,陪著我爸到處籌錢發工資給工人。
這群遣散的工人裡,不少是我爸當年從家裡一直跟上去的。
我爸說了廠的情況之後,我媽提議讓我爸賣掉了結婚的首飾,她隻留婚戒,給工人發工資。
我爸這些年一直覺得這件事挺對不起我媽的。
有時候,我媽也開玩笑說,我和弟弟也曾經是個富二代,
只不過他們這個富一代沒守住而已。 海的女兒和土地的兒子結合後,有了我和弟弟,然後這就是我的家了。
我叫陳海洋,本來以為這個名字有什麽“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之類的高大上意義。
後來才知道,是媽媽喜歡海洋,爸爸聽媽媽的,所以我的名字叫海洋。
媽媽喜歡海濤,爸爸聽媽媽的,所以我弟叫海濤。
還好我沒有妹妹,要不,很有可能叫海燕,因為大表姐生了女兒的時候,問大家取什麽名字好,我媽她說海燕。
當然,經過9年義務教育出來的大表姐,果斷拒絕我媽的提議了。
為此,我媽在家裡還念叨了幾天,甚至回來和我爸商量再拚個女兒。
我們和小姐妹去找人算命,問算命先生她的子女運,那個先生說我媽有福氣,命中要生5個兒子才會有個女兒,我媽才放棄了拚女兒這件事。
可能有遺憾吧,媽媽的閨蜜生了二胎,她見面第一句話就問:“男生女生?”
在聽到是個女兒,滿臉笑開了花,從閨蜜那裡,眼巴巴地接過孩子說:“乖,阿姨抱抱。”隨後就是各種小裙子玩具不停給閨蜜寄過去。
同年,我堂姐家也添了一個孩子,在聽說是小男孩後,新年帶過來,我媽看了說:“哦,可愛。來讓你堂叔抱抱。”然後我就被指定過去抱孩子哄孩子,給她們聊帶孩子那些事了。
多虧初中學習還算努力,在我那個鎮,文化成績進去重點仁仲中學一共13個名額,按排名錄取,我剛剛好以第13名錄取了。
錄取通知書到家的時候,爸媽那個開心,給各個親朋好友打電話。
通話的內容,就是我是憑什麽考上仁仲中學的。
父親的側重點是說老師的教學好和學校抓得嚴,一定要找好的老師。
母親這邊說那個孔子廟求得比較靈,考試前要去拜拜。
反正就是實力要培養,運氣也要培養。考試是運氣與實力的綜合表現。這個大道理,我聽了都想鼓掌。
回去房間,我關上門後,把通知書再拿出來看了一眼,說“我靠,真的是仁仲”,竟還有點不真實的感覺,雖然已經開學一周了。
我從房間來到客廳,我爸和我弟那裡看著廣東衛視裡的《今日關注》。
粉色的茶幾墊,還有粉色保護套的電視遙控器,還有我爸背後粉色的靠背,在這個男生宿舍一樣的家裡,卻有著大量少女心的夢幻。
能看得見的電器,如電視機、音響、洗衣機等,能蓋個布的地方,都被粉色蓋著。
我媽喜歡粉色,我爸聽我媽的,所以我家配色選擇盡量選擇粉色。這個邏輯,和我的名字一樣,非常有道理,又非常沒道理。
“去洗手,準備開飯吧!”
我媽打開電飯鍋,用飯杓把米飯切個十字,翻松,直到米飯是粒粒分明才滿意地笑了一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可是我發現,外婆也有這樣的習慣, 也許是種關於米飯美味的秘密傳承吧。
“遵命母親大人。”
晚飯主題是“高中階段對人的重要性”。
我機械地應對著,畢竟這樣的問題,在收到錄取通知書後,基本每個星期都會討論到。
我和弟弟都是帶著100分的微笑,還有200分的乖巧,有節奏的點頭,在吃飽後,馬上溜回各自房間,留下他們開始二人辯論。
我翻出了《冒險小虎隊》系列。
一本附有工具,可以在書裡解謎的書。不同於一般的書,它以一個個謎團開始,按照作者的設計,一起用附送的工具破解它。
這種邊閱讀邊破解問題的讀書體驗,在那個時候,對我來說,像打開了閱讀新世界的大門。
在我媽勤儉治家的口號下,貧窮又卑微的我和我弟,為了買這個系列的書,都是合夥出資,買一本然後輪流看。
那個時候覺得這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實際表現。
“早點刷牙去睡覺,明天上學了,不要遲到了。”母親的聲音又從門後響起。
“知道了。”我從床上爬起來,然後洗漱,調好鬧鍾準備睡覺去。
關上燈後,皎潔的月光透過窗邊楊桃樹的葉子落在我的窗簾,風扇在勤奮的擺著頭,我就這樣看著天花板,聽著外面的忽高忽低的蟲鳴。
還特有儀式感對著天花板默默說了一句,“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然後又自己吐槽自己太矯情老套,老是整這些多沒用的儀式感。
總之,高中,我陳海洋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