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
我眼中黑夜的部分,
遲遲看不到另一岸,
死亡永遠盤旋,
盤旋,
只是盤旋...】
扯淡!
...
..
晚上九點,夜風呢喃。
烏鴉呱呱啼叫,撲騰著翅膀在空中盤旋,落在陽台的圍欄上。
一間出租屋,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壓抑感。
路人無意間抬頭看到了這種景象,臉色大變,腳步飛快地離開,不敢再多看一眼。
這間屋子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有個年輕人盤膝坐在窗台上,埋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手機,正在峽谷中奮戰!
“該死!這群漂亮隊友都是孤兒吧,祝你們自拍全家福,小心勞資順著網線爬過去找你們麻煩!”
他罵罵咧咧放下了手機,一邊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隱約能看見那杯子裡空空如也,沒有一滴液體。
月光雪亮地照耀著司南徒的側臉,那幽暗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溫柔的唇線...仿佛是玉石雕刻,俊逸難言。
不過,那鮮明的身條漸漸的有些模糊,與月光徐徐融合,終於化成一個...
孤獨的鬼影!!!
“人死如油燈枯滅,恩與怨煙消雲散。”
司南徒覺得十幾年的教育,受到了奇恥大辱!
自小時候起,老師就講要相信科學,人死後,便沒有意識,沒有感覺,這也就是意味著牛鬼蛇神都是假的。
嗯,很嚴謹的科學。
畢竟在這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要真發生了什麽靈異的事情,總歸會留下蛛絲馬跡,那些神話故事,就連小孩子都不會信。
“半夜摸上床的女鬼,以肉體報恩的狐仙,根本不存在,聊齋裡的故事都是騙人的。”
如果是三個月前司南徒,他絕對也會這樣毫不動搖的認為。
但現在的他,唯物主義搖搖欲墜,世界觀如同大雪崩山垮塌。
司南徒很確定,很肯定,也很淡定。
他已經沒了,死得不明不白。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那個伸手可見五指的夜晚。
他和一群同學告別完後,在搖搖晃晃在回去的路上,撿到個同樣搖搖晃晃的女人,把她也帶順路撿回了家。
一陣天旋地轉...
再醒來時,看到一群人在屋裡忙活,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
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們抬著自己的屍體,匆忙就上了救護車...
記憶猶新的是,一旁房東大姐那驚慌失措的眼神。
“我覺得還能再搶救一下。”
司南徒固執的開了口,但卻沒人能聽見他說話,即便是他攔在門口,這群人依舊絲滑流暢的從他身體穿了過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到那刻,他才發現,這件事沒這麽簡單!
要死啦...不對,已經死了。
從一開始的驚駭,到現在的淡然,整整三個多月,他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狀態。
除了不能離開出租屋,其他也都還蠻好的!
不用交房租,不用做兼職,不用吃飯睡覺,還能躺平看電視,打遊戲...
這就很棒!
美中不足的是,每當拿起手機或者遙控器,特別消耗精神,打上幾局後,就堅持不下去,整個“人”仿佛都被榨乾,身體快要撕裂的感覺。
但他也無所謂,這年頭,都躺平了,還要求那麽高做什麽?
不能玩遊戲,
權當防沉迷,又不是不能玩。 於是乎,他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三個月,過著夢想中的生活。
“還有誰能想起自己嗎?”
司南徒用自己那雙空洞洞的鬼眼,眺望著遠處城市的霓虹。
之所以會想到這個,是因為他已經去世99天了。
這段時間他雖然很忙碌,但卻在擔心著自己的後事。
如果是家鄉的風俗,那麽明天便是百期,也是亡魂安息之日。
司南徒和父母關系很不好,是在離異家庭長大,有一個在他五歲就跑掉的母親,還有個嗜賭成性,終日躲債的父親。
從小就異常缺乏關愛的他,成績卻異常的好,從高中時期就開始兼職,連學費都是他自己攢夠的。
這段時間剛考完大學,還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所以他才飛快的搬離了不成家的家,一個人到外面租了間小屋。
本以為考上大學,就能奉獻燃燒青春,先完成找一個安靜溫柔女友的小目標。
可是連大學的門朝哪邊開,都還不知道,自己人卻先沒了!
這算不算出師未捷身先死?
“再見了,我的青春!”
司南徒沒有再想家裡的混帳事,因為廳裡傳來了突兀的開門聲。
他默默豎起耳朵,聽起動靜來。
“房東太太,為什麽你這單身公寓唯獨這間價格最低啊?”
“一房一廳還帶廚房,裝修也還算不錯,家電也算齊全,其它相同房型要1000,唯獨這一間只要400,這是為什麽啊?
司南徒好奇聽著清冷的女聲。
難道是,房東太太又雙叒叕把這間屋子租出去了?
這可不長記性啊!
房東太太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顧慮著什麽,講出真相。
“這房子死了一個大學生,所以很便宜,如果你不想租也可以,沒事的,我把押金轉給你。”
司南徒暗笑,一般來說房子便宜,不是死過人,就是太潮濕。
潮濕還好,這死過人嘛,正常人都會忌諱。
不過,那清冷的女聲卻說:“不用了,我就租這一間吧,難道還能有鬼?”
???
司南徒滿頭黑線,看來這女人也接受過富強,民主,科學的高等教育。
居然認定世上沒有鬼。
天真!
看來,得給她好好上一課,見識“鬼”的凶惡。
嗚嗷~
房東太太欲言又止,臉上滿是擔心,但那女人拎著行李就進了屋,轉身就關上了門。
窗台上的司南徒,悄無聲息消失不見。
他沒有立刻出去嚇唬這女人。
這種好玩的事,不著急,慢慢來...
三個月經歷四次了,輕車熟路,不要太熟練。
等她睡著後,
嘿嘿!
嘿嘿嘿!!
敢打擾我的私人空間,那就等著接受鬼屋體驗。
我...
司南徒...
厲鬼...
快滾...
咯咯咯!
想到一會兒就能看到那女人的囧樣,司南徒陰測測笑了起來。
這聲音誰也聽不見...
滴答,滴答,時間流逝。
司南徒百無聊賴,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那女人進來,更別說睡覺了。
磨磨唧唧的女人,都不知道我饑渴難耐了嗎?
她在做什麽?
難道是在卸妝?
還是在吃宵夜?
他等了快兩個小時,終於按捺不住,準備主動出擊。
一溜青煙從窗簾中飄散出來,凝聚成了人形。
司南徒咧嘴一笑,火力全開。
六親不認的朝外歪歪扭扭飄去。
客廳裡空無一人,沒有開燈,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讓司南徒不由極其緊張。
她在洗澡?
司南徒一時間進退兩難,嘀咕道:“我是一隻正經的鬼,可不興乾這種齷蹉的事。”
他下意識膽怯了。
“先撤,等會兒再來搞她!”
司南徒抱怨道,不過身體卻極為誠實,像是老樹扎根,紋絲不動。
夜深人靜的點,由於浴室內燈光昏暗,司南徒沒發現自己的眼神,透射出幽幽綠光,已經被浴室那磨砂半透的門給吸引,映射出的一條身影,似乎有著無窮誘惑。
半夜了,是個鬼總喜歡順道上個廁所吧。
司南徒勉強找到正當理由,立刻說服了自己,虎虎生風的朝著浴室飄了過去,一刹那就穿過了那道門,仿佛不存在的門。
浴室內水霧朦朧,看向那妖嬈婀娜的身條,司南徒瞪大了眼睛。
一眼看過去,有些沒看清。
司南徒又偷偷靠近了些,凝神觀望。
這一次,他愣住了,盯著那張嬌豔動人的臉,愣在原地。
怎麽說,那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白皙絕美的臉龐紅撲撲的,一頭長發濕噠噠的披在背後,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異常的靈動。
再往下,
司南徒倒吸一口涼氣,這位姑娘了不得啊,年紀輕輕居然就有了一家飛機場。
再往下,
司南徒目瞪口呆,心潮翻滾,突然覺得心臟被狠狠扎了幾百刀。
“我不乾淨了...”
這特喵是個男的?
司南徒冒著長針眼風險,以學術的目光再考究了幾眼。
這下,他可以肯定。
這絕對是男的!!!
也在這時。
司南徒猛然抬起了頭,看向了這“男人”的臉。
沒有驚駭,沒有尖叫。
但是俏麗的臉上,神情特別玩味,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別提有多瘮的慌。
啥玩意?他能看見我?
短暫失神,司南徒心中喃喃道。
“既然如此,那可就別怪我了。”
儼然!司南徒準備開始實施計劃,不管這人是不是真能看見自己。
他嘿嘿一笑,豁然飄了起來,齜牙咧嘴伸出鬼爪,看向那人。
那人後退了一步,似乎被司南徒的舉動驚愕了一下。
不過下一刻,那人居然壞壞一笑,歪著頭掃視著司南徒。
司南徒心裡一個咯噔。
這人不按劇本走啊。
他下意識有些發寒。
沒錯,司南徒被這人的舉動嚇到了。
試問,寂靜的深夜,昏暗的浴室,一個赤身裸體的娘娘腔,衝著鬼壞笑,嘴裡還發著漬漬的聲音,就問你怕不怕?
司南徒被嚇了一大跳,眼前這人的眼神說不出的荒謬,雖然笑眯眯的,但自己可是鬼啊!
他既然能看見自己,怎麽一點都不害怕?
那人側身順手擰上水龍頭,仍舊笑呵呵看著司南徒。
“鬼先生,大晚上還出來嚇人,真是辛苦你了,要不然你也洗洗?”
說完,拿起一旁的浴巾裹上,徑直離開了水汽殘留的浴室。
司南徒一臉懵逼的杵在原地。
我是誰?他是誰?
我是鬼?他是鬼?
等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司南徒默默扭頭看向鏡子。
沒有影子。
我才是鬼!
可惡,被他給裝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