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地指著不遠處黑漆漆的物件，操著口國罵，“八嘎，那是我們剛剛丟出去的照明彈灰燼！”

　　鮑裡斯和成小龍舉槍小心包抄過去，鮑裡斯拈起手指捅了捅灰屑，“Fuck，從剛才到現在，咱們一直在原地轉圈嗎，還是說我們跑了一圈，又回到起點了?”

　　三個人不約而同看向路燃，想聽他的解釋。

　　路燃遇這種情況也是頭一遭，分析道:“我們應該是遇到一種運動錯覺現象，它在東方還有另一種說法，叫鬼打牆，這是一種意識朦朧狀態，這時我們自我感知模糊，所以會在原地轉圈。”

　　鮑裡斯問，“鬼打牆就是說我們身邊有鬼嗎，那我們怎麽辦，困在這裡等死嗎?”

　　“鬼打牆不代表就是有鬼，也可能是其它東西在搗鬼。從科學本質講，生物運動的本質是圓周運動，如果沒有目標，任何生物的本能運動都是圓周。但是為什麽人走出的是直線，因為我們用眼睛在不斷的修正方向，也就是我們大腦在做定位和修正，所以就走成了直線。

　　而遭遇鬼打牆，這個時候人已經失去了方向感，也就是迷路了。人的眼睛和大腦的修正功能不存在了，或者地面標志物給的修正信號是假象是混亂的，你感覺你在按照直線走，其實是在按照本能走，走出必然是圓圈。”

　　路燃頓了頓，又攤開手，“原理是這樣，但怎麽走出去，就需要方向感。我們所有人現在的意識都處於混沌狀態，所以只能先臨時休息，等精神恢復了再做打算。”

　　他看向不遠處那座突兀矗立在黑暗中的航行島，盡管木質腐朽、搖搖欲墜，甚至透著股懾人的陰森，卻是目前為止幾人唯一可以歇腳的地方。

　　“走吧，咱們過去探探這座老舊建築。”路燃拔腿朝它走了去。

　　這是座造型古老、類似中世紀古堡的艦船航行島，大概起著中轉補給作用，門口堆放許多封條尚未撕開的軍用木箱。

　　秦頌帶著三名士兵過去，他敲了敲木箱，發出篤篤的空洞回響，裡面似乎是真空的。

　　他想了想，從鮑裡斯那兒要過一把軍用匕首，刺進木箱縫隙，往上一挑一帶，被劈裂半截的蓋子嘩啦扯了下來。

　　箱子裡曝起一團灰塵，一股濃鬱的香味從裡面飄出，路燃皺眉聞了聞，這味道有些腥。

　　鮑裡斯使勁吸著鼻子，“這是什麽香料，味道太好聞了，我從沒聞過這種香氣，比Chanel的香水還要濃鬱一百倍！”

　　菊地說:“這味道大概只有東方的麝香可以媲美了，有種古老神秘的感覺。”

　　另一名士兵成小龍與兩人表情似乎不大一樣，有些憂心忡忡，“為什麽這股香味有些像家鄉那邊祭祀儀式所用的香料呢?”

　　“什麽祭祀儀式?”路燃問著，將強光手電從包裡取出，“我也有這種感覺，在東方，很多古代王侯將種的陵墓被開啟時，也常伴隨有這種香氣。”

　　“就是我們非洲部落每年一次的祭拜大神盛典，常會宰殺牛羊作為祭祀品，然後在祭祀品撒上一種味道奇異的香料，等待大神的品用。那種香料，大概與現在這種味道相似。”

　　路燃點了點頭，用強光手電照進去，一眼就看到一截乾癟的、竹竿模樣的東西孤零零擺在裡面。

　　他輕輕拿匕首撥動這件東西，當看清它是何物時，忍不住吸了口冷氣。

　　“這是人的手臂！”路燃震驚道，“為什麽會把人的手臂擺在箱子裡，你們看看其它箱子都有什麽?”

　　鮑裡斯、成小龍和菊地分別抱起最近的箱子，

拿到一旁用匕首撬開，三人不約而同倒吸冷氣。　　箱子裡分別是一條人腿、一顆頭骨和內髒器官。

　　路燃強忍著不適又將剩余箱子開啟，果然都是人的肢體。

　　將這十幾隻木箱支離破碎的肢體拚起來，恰好是一個人！

　　“這裡面塗抹的也是香料，主要作用就是保存屍體，延遲腐爛，甚至還有禁錮靈魂，使屍主無法積煞、無法投胎輪回，生生世世被困在這裡。”

　　路燃拈起一點香料嗅嗅，“準確來說這是華國湘西一帶的滕王屍香，采集方法是在滕樹上割開傷口，流出乳狀汁液，接觸空氣後變硬，成為黃色微紅的半透明凝塊。”

　　鮑裡斯有些緊張道:“這具屍體是什麽人的，為什麽會出現在流浪者號，準確來說，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座荒誕陰森的航行島上?”

　　成小龍推測說，“也許正是這具屍體在引誘我們來到這裡，想要抓我們做替死鬼，又或者指引我們找到真相?”

　　路燃將每隻木箱又仔仔細細看了遍，皺起眉，“這些分散的屍塊沒有任何可供分辨的線索，我們甚至無從得知它是否為自流浪者號的失蹤船員，它出現在這兒的意義是什麽、又是被誰殺害，這些也無從得知。”

　　這時，菊地突然一指頭上，失聲喊道:“你們看那上面！”

　　路燃扭頭，只見碧幽幽的海水流淌在流浪者號的玻璃穹頂上，穹頂之下、古堡式航行島上，一根十多米長的繩索，從航島三樓百葉窗滑出。

　　而繩索垂下來的一頭，上面吊著一具屍體，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眼珠暴突、黑筋纏臉，四肢仍保留一絲死前掙扎的動作，如同一隻從天花板攀沿下行的醜陋蜘蛛。

　　成小龍嚇得閉上眼睛，扯著鮑裡斯的衣角顫聲道:“這裡太恐怖了，我們趕快走吧，已經發現兩具屍體了，這是個不祥之地。”

　　路燃揮手打斷他，“外面是鬼打牆，咱們走不出去的，如果真有什麽指引著我們來到此地，那咱們跑得了這回跑不了下回，你想一直被它尾隨著嗎?”

　　成小龍乾脆躲在鮑裡斯背後，瑟瑟發抖。

　　菊地咵咵把槍上了膛，抬腳把這座老舊建築的門踹開了，“怕個鳥，今天就是地藏王來了，也照樣給它突突了。老子出生入死幾百場戰役，就沒有被小鬼嚇唬的道理！”

　　毛子鮑裡斯哈哈一笑，“對，今天要是蹦出個男鬼，老子先給他捅十刀。來個女鬼，嘿嘿，照樣捅。”

　　兩名戰友都這麽說了，成小龍也隻好壯起膽子，舉著槍小心翼翼跟上。

　　路燃緊隨其後，警惕聆聽著附近的聲響。

　　此時，一道突兀驚雷在海上驟然炸響，轟隆濺起數百米海面，流浪者穹頂被雷電照亮，吊死的女屍無風自動，竟輕輕左右搖晃起來。

　　像隻計時的死亡鍾擺。

　　路燃打開防護服的熱氧置換系統，借此過濾掉塵封在這座可以稱之為補給站的腐敗氣味。

　　三名士兵各自持槍向四周擴大警戒范圍，槍口紅外到處掃射，查探情況。

　　路燃又試了試通訊器，毫無反應，甚至連與最近三名士兵的通訊都被切斷。

　　仿佛這片區域有隻鬼手扯斷通訊脈衝，將信號全部屏蔽隔絕。

　　膽量最大的菊地很快在自己所在區域檢查過一遍，然後踏上了二樓樓梯，“這裡什麽都沒有，我上去看看，也許會有什麽發現。”

　　路燃甚至來不及攔。

　　鮑裡斯舉槍巡邏到一間倉庫附近，說道:“這地方看起來不像補給站，更像船員宿舍，倉庫裡居然有真皮沙發和按摩椅，我就不客氣，先享受享受了。”

　　大廳只剩路燃和成小龍兩人，成小龍已經轉悠到壁爐附近，他眼睜睜看到牆上掛著的一張合照驀然變成一排骷髏，再一眨眼合照裡那排骷髏又變回了人。

　　成小龍怪叫一聲， 奪路而逃，順著二樓樓梯屁滾尿流跑了上去。

　　路燃無奈搖頭，他走到嚇壞成小龍的地方，仔細端詳那張合照，因為年代久遠，照片有些褪色模糊，變成黑白色彩。

　　但他仍是一眼看出，合照居中那人便是流浪者號的船長，盛浩元少將。

　　身旁身後一乾人等都是由UNDC精心挑選培訓的海員、軍事專家、科學家及變種人。

　　路燃輕輕撫摸著相片上的人頭，歎了口氣，“老夥計啊，十年了，你現在還好嗎，你在哪裡啊?”

　　合照裡的盛浩元少將面帶微笑，安靜看著鏡頭，不言不語。

　　突然，路燃手指觸碰到相框背部，像夾帶了什麽東西。

　　他將相框從壁爐取下，後面掛了一枚金色十字鑰匙，偌大的古堡航島內數十上百扇門，不知對應的是哪一扇。

　　路燃摩挲泛著金光的十字鑰匙，雕工精美，匙齒棱角格外銳利。

　　他將鑰匙收起，發現了寫在相框背面的一段話，這段拉丁語寫就的話翻譯過來格外詭異:

　　“我在恐怖的黑暗中起舞，每一次舞動都伴隨著深海的呼吸，急促又劇烈，最終我被大海殺死，被巨鯨吞噬。”

　　這段詭異至極的話，像是乘興而起的短詩，卻充滿乖戾，又像精神患者自我扭曲的控訴，偏執、瘋狂、變態。

　　路燃手裡舉著相框怔愣著，這似曾熟悉的筆跡，似乎在什麽地方見到過，對的，但是哪裡呢?

　　他踱步在原地轉圈，食指輕敲相框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這份筆記的主人似乎即將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