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山,陸野一邊走一邊手握黑石,一次次猛砸自己的腦殼。
他明白,出了蘭若寺,自己就不再有以往的信息預判優勢了,也不能再依賴燕赤霞。
畢竟,在這個撲面而來的凶險世界,燕赤霞也不是天下無敵,更不是全知全能,陸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他必須不斷努力修行,讓自己變得更強。
同時,也要對這個世界保持一份警惕和敬畏之心,不要淪為棋子。
燕赤霞雖然有些偏執,但是他的話陸野都聽進去了。
人心算計,有時候比妖魔鬼怪更加可怕,而且無底線。
穿過十裡山林,沿途出沒的野獸,見陸野拿石頭猛拍自己,都像是見了鬼一樣,被嚇跑了。
出了山林,遠處已經能看到城池輪廓,以陸野的目力,足以看清一裡外那城門上‘郭北縣’三個大字。
但就是這短短的一裡路,就讓陸野長了見識,更真切地認識這個世界。
他看到了兩個餓死在路邊的人,那是真的瘦骨嶙峋,渾身上下也找不到幾兩肉。
還有躺在地上的老人或孩子,奄奄一息,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下一個日出。
順著他們渴望的視線,陸野還看到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圍著一口破鍋,鍋中翻滾的肉塊,讓已經親手殺過妖鬼的陸野,也忍不住胃中翻騰。
再看那兩個餓死的人,也許就是這些人下一頓的食材。
來自和平國度的陸野,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他只是聽說過‘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典故,但是與親眼所見完全是兩個概念。
“這到底是個什麽世界啊?”陸野視線轉移,心中暗歎。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被幾個餓急了的漢子盯上了,那些人眼中的光芒,比山上的惡狼更甚。
只是這些人病蔫蔫的樣子,還真的沒放在陸野眼裡,他們明顯也有些畏懼身材健壯的陸野,所以只是遠遠跟著,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陸野能感受到他們身上的惡意甚至是殺機,但是他並沒有真與對方計較的打算,只是平靜地撿起一塊石頭,對著自己的腦殼猛拍下去。
砰!
石頭應聲而碎,陸野的額頭上甚至不沾灰塵,他只是轉身對那些眼冒綠光的人森然一笑,頓時嚇得那些人連滾帶爬地跑散了。
“看來就算是餓急了的人,也怕橫的啊。”陸野暗道一聲,不再逗留,大步流星朝著城門走去。
城門口有身著官服的衙役上前,懶洋洋地伸手道:“進城十個銅錢。”
迎著對方滿嘴的酒氣,陸野微微皺眉,但還是放下銅錢,揚長而去。
他終於知道,那些城外的饑民,為何不進城去找吃食,因為他們連進去的資格都沒有。
還算順利地進了城,眼前景象又與城外全然不同。
雖然稱不上繁華,但也有乾淨的街道和琳琅滿目的商鋪,以及街邊一些小商小販,稱得上有序二字。
陸野的目的很明確,先去街邊吃了個早點,然後就坐在一個小酒館中,一直到午時。
倒不是他真有這個閑情逸致,只是想要在這裡探聽一些郭北縣的實事而已。
畢竟,從那些小妖小鬼的記憶中所得到的消息,都已經有些滯後了,自己以後想在這郭北縣附近混,總得多了解一些。
從茶館出來的時候,陸野大概已經理順了郭北縣當下的局勢。
總的來說,這裡除了縣衙之外,
還有兩方勢力需要注意。 其一是本土幫派青狼幫,做的都是些諸如收保護費、管理煙花場所、賭場等的營生,甚至還有幫助官府抓捕要犯的職責。
而且,陸野還從那些人的隻言片語中了解到,這種幫派人員大都有些功夫在身。
尤其是青狼幫幫主劉青川,據說是真正的八品武夫,而且還是城中有名的武教頭。
甚至有不少城裡的貴人財主,都會將自家子嗣送到劉青川那裡習武。
對於尋常的凡人而言,要麽從文要麽習武,他們可沒有修道長生的門路。
至於第三個不可忽視的勢力,則是郭北縣鎮邪司,確切地說,是大乾鎮邪司在郭北縣設立的分部。
這個鎮邪司不與縣衙一起辦公,而且也很少參與民政之事,但是其地位卻十分特殊,並不弱於縣衙。
顧名思義,鎮邪司的作用,就是鎮壓一切妖邪之物,保一方平安。
“想不到,蘭若觀還沒開張,就碰上競爭了。”陸野對鎮邪司天然存在一些同行相輕的心思。
再說,你鎮邪司這麽牛,為什麽放著蘭若寺這種鬧鬼的地方,不去管呢?
不過他也能想到答案,這郭北縣鎮邪司的三位鎮邪使,恐怕鎮不住那樹精姥姥和黑山老妖罷了。
而且,那兩個老妖一般也不會下山在城裡作亂,所以鎮邪司就選擇視而不見,暫時懶得管了。
最重要的是,無利可圖。
這亂世妖邪頻出,鎮邪司也管不過來。
除了鎮邪司之外,縣衙和青狼幫那裡,恐怕也少不了要被刁難。
“這樣的世道,想要做點好事,都不容易啊。”陸野暗歎。
不過,歸根到底還是要一步步來的。
過了午時,陸野首先來到縣衙附近的地契交易之地。
落袋為安,既然準備好好經營蘭若觀,陸野就得先將這白契蓋上官印,真正轉到自己名下。
“來做什麽?”文吏見到面目俊朗、氣質不凡的陸野上門,眼中閃過一抹喜色,暗道生意上門了。
“轉移地契。”陸野坦然道。
“哦?”文吏一聽更來了精神,又能賺一筆稅費了。
“地契拿出來看看,還有,先交一兩銀子潤筆稅。”文吏坐在木椅上,頭也不抬地道。
“神他麽的潤筆稅,這都能想出來,也真是個人才。”陸野腹誹間,一聲冷笑,將懷中的地契放到桌面上。
至於一兩銀子的潤筆稅,陸野也壓在了地契之上。
那文吏頓時喜笑顏開,不著痕跡地將銀子放入袖中,這才定睛看向地契,心中覺得這後生還挺痛快,可以繼續宰。
不過,等文吏看清了地契上標注的位置之後,頓時臉色大變。
咚!
文吏慘白著臉,起身倒退,椅子倒地依舊不覺,駭然看向陸野驚問道:“蘭……蘭若寺?!”
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袖中的銀兩,似乎都與現在的心情一樣哇涼哇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