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野接過羅衝遞過來的卷宗,隨意翻看之後,發現與牙行所言相差不多。
但是從眼前這個老捕頭的表現來看,這卷宗明顯是被人有意篡改過的。
“說吧,在我這裡,不要想有所隱瞞。”羅衝是官場老人,又是長於監察的錦衣衛千戶,一眼就看出其中有貓膩。
那老捕頭繼續跪著,顫巍巍地道:“大人,當年這件發生在京郊孟員外家的慘案,的確是我帶人親手辦的。”
“可是,這案卷送到刑部之後,就被篡改的面目全非了。”
“刑部?”羅衝微微皺眉。
“你不必管刑部,隻說當時到底查到了什麽?”陸野在一旁出聲道。
“直說無妨。”羅衝見老捕頭看向自己,直接說道。
“是是。”老捕頭接著說道:“當初那件案子,其實我們已經查到了真正的罪魁禍首。”
“可是,我們真的不敢追查下去了……”說到這裡,老捕頭又變得畏畏縮縮,似乎是想到了十分可怕的事。
“是官場上的人?”羅衝察言觀色,已經有所猜測。
老捕頭低下頭去,聲音發顫道:“是,是當時刑部侍郎大人的二公子孫玉歡。”
羅衝的臉色微變,看向陸野道:“刑部侍郎孫常恭,正是現今的尚書大人。”
“而這孫玉歡,雖然不在官場,但是卻被稱為京城四公子之一,是典型的紈絝子弟。”羅衝進一步解釋道。
陸野面無表情地點頭道:“繼續說,這位孫公子,做了什麽?”
老捕頭重新低下頭去,磕磕絆絆地說了出來。
陸野仔細聽完,饒是此事與自己沒有直接關系,依舊忍不住有些怒氣上湧。
按照老捕頭所說,當時孟員外家的四公子,從中州羅塘郡娶回一位姿色上佳的正妻。
可就是這本該大喜的日子,卻成了孟員外家的噩夢。
這位新娘的美貌,不知為何傳到了孫玉歡的耳中。
而這位紈絝子弟,就選在大喜之日,親自帶人到訪,美其名曰是討一杯喜酒。
孟府雖然知道這位孫公子的惡名,但是也不敢得罪,更不能在大喜的日子將對方掃地出門。
所以,孟府只能裝出熱情的樣子,盡心招待這位不速之客,直到賓客散盡,才膽戰心驚地將這位爺送走。
誰知,就在一對新人的洞房花燭夜,那孫玉歡竟然去而複返,潛入新房之中。
這位惡名遠揚的孫家公子,直接命人綁了孟府的新郎,然後當著人家的面糟蹋了新娘。
隨後,孫玉歡又喪心病狂地殺了一對新人,並命人將當時所有孟府上的男女老幼悉數殘害,屍首直接扔進了深井之中,然後瀟灑離去。
“後來,我們才剛剛查到這些線索,就被刑部的大人提了去,還讓我們不得再聲張此事。”老捕頭面露痛苦之色,說完後就深深地埋下了腦袋。
“這麽說,你們已經發現了深井中的屍體,然後又給放了回去?”羅衝面色平靜地反問道。
老捕頭渾身一顫,說道:“大人,刑部有命,我們不敢不做啊。”
陸野沒有再說話,這個案情其實並不複雜,畢竟,那位孫家公子本來就做的明目張膽。
而當時的刑部侍郎,手握大權,面對一個小小的員外,自然也是輕易就能抹平事端。
所以,只要是有心,很快就能查清。
真正難的地方在於,就算有人知道又怎麽樣呢,誰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員外,得罪或者彈劾堂堂刑部侍郎?
哦對了,現在人家已經是刑部尚書,在京城也舉足輕重的正二品大員。
“下去吧,這段時間暫時留在我的府上,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見陸野不說話,羅衝主動吩咐道。
隨即,就有精銳兵士進來,將那垂頭喪氣的老捕頭帶了下去。
“陸前輩,需不需要我再親自查一下?”左右無人,羅衝才再次詢問道。
陸野微微搖頭道:“不必了,都是陳年舊事,羅千戶不必在意。”
羅衝沒有多說,但是他有種感覺,眼前這位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至於後續會怎麽樣,羅衝也不敢妄加猜測。
他是錦衣衛千戶,但是還不至於能輕易扳得動刑部尚書這座大山。
能將那老捕頭暫時留在府上,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幫助了。
陸野沒有多留,很快離開了羅府。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為何那孟員外的莊園內,會有厲鬼出現。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是陸野看到了那女鬼的裝扮,正是披著紅衣的新娘裝扮。
所以,就是那個被凌辱的新娘,化作了厲鬼。
而這厲鬼的執念,自然就在那殺人滅族的凶手身上。
“也許,這尚書家的公子,早已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曾請過高人,只是沒能除掉厲鬼,反而造就出一個膽小謹慎的女鬼。”
“至於那女鬼為何不離開莊園,應該是有高人在附近布置了法陣之流,將之封印在內吧。”陸野猜測道。
“如此說來,這根結,就落在那尚書家公子身上了。”陸野冷笑一聲。
女鬼夜夜哭訴,鑽出枯井所尋找的,定是那凶手無疑了,可惜注定徒勞。
“二品尚書麽……能奈我何?”
陸野離開羅府,很快就來到皇宮附近一條街上,選了一家茶館座下。
這茶館距離刑部尚書的府邸, 也就五裡不到。
所以,陸野只需要在茶館中側耳傾聽,就能將那座府邸內的聲音盡收耳底。
這一坐,就是一整天的時間。
直到當晚二更時分,陸野才離開茶館,輾轉來到一家燈火通明的青樓附近。
玉華樓,就是京城內遠近聞名的青樓之首,出入此地的,都是京城中的達官貴人。
孫府二公子孫玉歡,正是玉華樓的常客。
而且,這位公子每次到來,都會直接包下一個庭院,出手豪奢至極。
今夜,同樣如此。
當陸野悄無聲息地落在那庭院中時,已經聽到了其中的淫靡之聲。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一道身影浮現在陸野的背後,冷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