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這個小孩子居然是老大?

　　那這院子裡的其他人，年齡豈不是更小?

　　陳靈瀟不再猶豫，推門就走了進去。

　　裡面的房子同樣破敗，陳靈瀟感覺，跟之前那個破廟比起來，這房子似乎也強不到哪裡去。

　　不大的院子裡，更是荒草叢生，似乎平時也沒怎麽打理過。

　　陳靈瀟進到院裡，迎面見到的，正是自己一路跟蹤的那個小孩子。

　　在他的身後，竟然還有二十幾個小孩子，果然看起來年齡都比他更小一些。

　　最小的似乎只有五六歲的樣子，最大的不過十來歲。

　　這幫孩子有男有女，有的看起來正常，有的看起來則似乎是盲人，有的像是智力有缺陷，有的甚至缺胳膊少腿，也就是肢體上的殘疾。

　　而這些人的共同點，就是都很瘦，很髒，看起來很膽怯。

　　唯獨這個帶頭的“老大”，看起來倒有些氣勢，眼睛都是發著光的。

　　陳靈瀟問道:“你們……你們都是……”

　　他本來想問問這些孩子的來歷，然而，他沒能找到合適的措辭。

　　小猴子笑吟吟道:“這座城裡所有沒人要的孩子，都在這裡了。算上我，一共二十六個人。對了，我叫小猴子！”

　　陳靈瀟雖然已經隱約猜到了這種可能性，可是聽小猴子這麽一說，還是忍不住心裡驚跳了一下。

　　陳靈瀟道:“你平時就靠偷錢養活這幫人嗎?”

　　小猴子道:“不然呢?我們年齡這麽小，也沒別的辦法掙錢呀。”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笑吟吟的，仿佛一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仿佛這就是生活應該有的樣子。

　　陳靈瀟狠了狠心，道:“即便是這樣，你也不該偷錢，總有別的辦法。”

　　他把手向前一伸，大聲喝道:“把錢袋給我！”

　　小猴子一愣，道:“我被那個老頭欺負的時候，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把他給殺了。

　　現在，你居然想搶走我的錢?不會吧?”

　　陳靈瀟正色道:“第一，那個老頭並沒有在欺負你，是你先偷了他的錢。

　　第二，我殺他，跟你沒有關系，是因為別的事情。

　　第三，這錢不是你的，我也不是搶，而是正大光明地跟你要！”

　　小猴子見陳靈瀟正氣凜然，表情十分尷尬，道:“要是我不給呢?”

　　陳靈瀟一字一字道:“那我今天就讓你這個‘老大’，在你的兄弟面前，尊！嚴！掃！地！”

　　小猴子咽了口唾沫，依然笑吟吟道:“你是個好人，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陳靈瀟上去就抓住了小猴子的胳膊，誰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事情，但是，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小猴子有點驚恐，雖然臉上還帶著笑，卻在用力掙扎，但是，兩人的力量懸殊，小猴子沒有一丁點機會。

　　這時，所有的孩子都吵鬧起來，呼啦啦把陳靈瀟和小猴子給圍住了。

　　“放開我們老大！”

　　“放開老大！”

　　“你滾開！滾出去！”

　　所有的小孩子，表情都變得凶狠起來。

　　陳靈瀟也裝出一副極其凶狠的樣子，喝道:“你們都不怕死嗎?都想死是不是?”

　　這一聲大喝，氣沉丹田，聲音洪亮，震得房簷上的灰塵都簌簌地往下落。

　　小孩子們的聲音果然被壓了下去。

　　只聽小猴子喊道:“好了，我給你錢袋還不行嗎?你別動他們！”

　　陳靈瀟見小猴子手裡攥著錢袋，

遞到他面前，雙眼通紅，淚水搖搖欲墜，卻始終沒落下來。　　就在陳靈瀟想接的時候，小猴子用力把錢袋扔向門口，大吼道:“滾！快滾！”

　　陳靈瀟見他青筋暴露，喊得撕心裂肺，突然心裡有點不忍。

　　但他還是撿起錢袋，毫不猶豫地出了門。

　　小猴子跑到門口，狠狠把門關上，回過頭，對小孩子們道:“本來今天可以吃肉，現在，沒了。”

　　“唉，真可惜！”

　　“都半年多沒吃過肉了……”

　　“那個家夥真壞，我想殺了他！”

　　孩子們被憤怒、委屈、哀怨的氣氛所籠罩。

　　小猴子道:“家裡還有兩塊地瓜，老規矩！”

　　所有的小孩子聽到這話，全都默默無語地進了屋，然後，圍成一圈，坐在地上。

　　小猴子從一個破櫃子裡拿出兩個生地瓜，擺在了圈的中心。

　　所有人都緊緊盯著那兩塊地瓜，可是誰也不動手去碰。

　　很快，有人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

　　終於，一個小孩子忍不住了，道:“我餓了！”

　　然後爬到圈中間，拿起一塊地瓜，也不管乾不乾淨，直接就咬了一口。

　　他小心翼翼把地瓜重新放回去，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坐著。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孩子重複了這個動作。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直到兩塊地瓜都被吃乾淨了。

　　這就是這個“家”裡的規矩。

　　當食物不夠吃的時候， 大家就坐在一起，共同忍受饑餓。

　　如果不是實在忍不了了，誰也不會主動去吃一口。

　　等到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大家就各自躺下歇著，繼續忍受饑餓。

　　小猴子安慰道:“你們放心，明天我肯定能弄到吃的，不讓你們再挨餓。”

　　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因為大家都相信老大，不需要質疑。盡管，有時候老大也會食言。

　　天快黑了，所有人都很高興。

　　因為天黑了以後，睡覺就變得容易了。睡著了，就不餓了。

　　第二天醒了，說不定就有吃的了。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馬車的聲音，似乎就停在門口。

　　然後，院門開了，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所有人都從地上爬起來，目光也都集中了過去。

　　陳靈瀟左手拎著一個竹籃子，裡面裝著一百個燒餅;右手也提著一個竹籃子，裡面裝著一百個饅頭。

　　腰間掛著五隻燒雞，都用油紙裹著，用麻繩拴著。

　　他一邊往裡走，一邊衝後面喊:“都搬進去，放裡邊，小心點啊，別碰著孩子們！”

　　門外進來兩個二十多歲的漢子，每人扛著一袋面，放進了屋裡。

　　然後，他們又各自扛了一袋米。

　　接著，每人搬著一個大筐，裡面裝的是各式水果，都搬進屋裡了。

　　之後又搬了兩筐各式蔬菜。

　　再然後，是一個大木頭盒子，打開以後，香氣撲鼻。

　　原來裡面裝的是各式糕點，出自城裡著名的“香福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