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報!賣報!最新消息!皇軍大勝利!田中大佐率領皇軍大敗東北縱聯叛亂分子!剿滅萬余叛軍!”
松江街頭,一個半大的小孩拿著一遝報紙,興高采烈的沿街叫喊著。
與此同時,久未出現在松江城區的田中信三騎著高頭大馬,率領著自己手下的衛隊,沿街巡視。
松江早年是東北軍的主要兵源地,楊家老爺子就招呼了幾千人參加東北軍,這裡的百姓自然不會對這件事有多待見。
只不過沿街沿路,城裡的鄉紳還是張羅著一些不知世故的百姓沿街候著,等著田中信三的大部隊來了以後就開始歡呼喝彩起來。
這樣的流程,五六年前也搞過一回,對於這些城裡的鄉紳富戶而言倒也算得上是輕車熟路了。
早上的巡街一直走到了老城區。
田中信三騎著高頭大馬,正好走到了楊家的老宅子前。他坐在馬上也沒有下馬,直接揮了揮武士刀,隨行的日本兵中就有兩人拖出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來。
那男人耷拉著腦袋,看不清模樣,但是身上血肉模糊讓人不忍直視。
兩個日本兵走到楊家大門前,直接把人往門前一扔,其中一個上前一步,一腳把虛掩著的大門踹了開來,用帶著地方口音的日語從著院子裡喊了幾句,只是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楊家的那些丫鬟夥計全都被這陣仗嚇傻了,一個都沒敢出來冒頭。
反倒是見著一個錦衣玲瓏的姑娘從正門對著的客廳裡施施然的走了出來,她那一身裝扮穿金戴銀,瞧著格外的喜慶,臉上也粉面上彩瞧著分外的標致,不是楊家那大小姐楊婉君還能是誰?
她款款而來,走出了楊家大門,看也不看地上那人一眼,直接走到了田中信三面前。
田中信三坐在馬上,探出手捏著她的臉頰,意味莫名的笑了笑,揮起武士刀直接招呼一眾日本兵道。
“走!”
一眾日本兵齊聲應喝,壯觀的人群扭頭就走出了巷子,隨行的鄉紳見狀也忙不迭的跟了出去。
人群散了之後,楊婉君隨手抹了抹臉頰,轉過頭漠然的看著大門前已經生死不知的陳旭,隨手招呼道。
“扔外邊去。”
院子裡幾個傭人聞言,三三兩兩的走了出來,說是將他扔外邊去,實際上還是尋了個診所,稍微算是給了個活命的機會。
診所的醫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眼瞧著幾個楊家的傭人帶著人過來,自然是點頭應允,急忙把人給抬到手術台上稍作打量。
“頭上、臉部有刀傷,全身大面積淤青。”
簡單的打量了一眼,診所的醫生一邊自顧自的念著些什麽,一邊檢查著陳旭的傷勢,從這醫生的言語來看,他的能耐應該不小。
畢竟這種匯報傷情的習慣,一般都是大醫院的主治醫生才會有的習慣。
幸運的是,檢查了一圈下來,最後的結果還算不錯。比較嚴重的傷勢就是頭上和臉上的刀傷,其余的傷口大部分都是跌打損傷,問題不大。
診所的醫生拿來酒精棉,先將陳旭臉上和腦袋上的血痂擦去,頭上的頭髮也得剃掉一部分。
說起來流程繁瑣,實際上也沒有費多少功夫,因為傷口不太深,甚至都沒有縫針。
醫生簡單的處理完畢,看著陳旭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嘴唇,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安排一旁的護士道。
“給他掛點鹽水。”
護士點了點頭,轉身從藥品櫃裡面拿出一袋鹽水,
利索的處理起來。 而在另外一邊。
容光煥發的田中信三在松江大酒樓吃完了午飯,一群日本兵在酒樓裡唱起了日本歌,嗚呼哇咦的曲調裡,其他的食客根本就不敢多待,一見著這陣仗轉頭就走了。
酒店老板卻不敢發脾氣,還得老老實實的站在田中信三旁邊候著陪著笑臉。
“田中大佐,您還有什麽需要嗎?”
田中信三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桌上的飯菜不吭聲。
雖然說是應付日本人,但是這酒店的老板還是格外的用心,看家的山珍海味基本上能做出來的都擺上來了。
畢竟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那松江大酒樓怕是早幾年就開不下去了。
田中信三看著面前蒸得像是一碟梅菜扣肉似的熊掌,突然轉過頭看著店家問道。
“這是什麽菜?”
“回大佐的話,這是我們店裡的招牌菜,八寶蒸熊掌,用的是野山參還有那鹿茸……”
酒店老板絮絮叨叨的念了兩句,田中信三冷不防的站了起來,一把拿起座位旁邊的武士刀拔出長刀,照著店老板就是一刀斬去!
包廂飯桌上幾個下屬都還在吃飯,突然看著田中信三發瘋,尤其是那店老板的血飆得滿桌子都是,頓時就沒了胃口。
說是熱熱鬧鬧的慶功宴,此刻一群人甚至都不敢說話了。
門口兩個日本兵顯然很了解田中信三的做派,二話不說直接進來把店老板的屍體給拖了出去,隨即又拿著抹布開始收拾地板和窗戶。
一行人就在這古怪的氣氛之中沉默著,雖說日本人佔領東五省,靠得是所謂的血脈優越論,上面的人也在有意識的培養下面的日本兵的血性。
但是像田中信三這樣提著刀就砍的,即便是一起共事的這幾個日本兵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就在包廂裡的氣氛越發冷清之際,包廂門外突然走進來三個人。
領頭的人正是黝黑壯碩的阪田玉川,他的身旁跟著一個不算高的山口美惠子,兩人身後跟著一個隨行的衛兵。
三人一走進包廂裡,阪田玉川稍作打量就猜到了發生了什麽事,冷笑著譏諷道。
“田中桑,你該不會是已經收到了本部的電報,所以惱羞成怒了吧?”
“本部的電報?”
包廂裡一個和田中信三走得很近的人,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其實不用阪田回答,這幾個人已經大概知道了所謂本部電報的內容。
雖然田中信三有模有樣的在松江城裡散播輿論,把這次全殲東北縱聯的功勞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在奉天本部的那些高層可聽不見這些地方小報的消息,這份功勞的大頭最終還是落在了阪田玉川這個海軍本部的嫡長子身上。
田中對於這些事情似乎早就有所預料,當下並沒有理會阪田玉川的挑釁,而是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清酒杯,直接喝了一口清酒。
阪田玉川見狀,冷笑一聲也沒有多做解釋。
雙方雖然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邊緣,但是這次的成功,終歸是一起合作的成果,阪田玉川自然不會太過囂張。
他直接走到了桌前,一個田中麾下的小隊長見狀,急忙起身讓了個位置。
阪田也不講究,直接坐在了座椅上,看著這滿桌的飯菜,隨口說道。
“這次的作戰計劃相當成功,本部方面還是比較滿意的。只是你我都清楚,為了完成這次的圍剿行動,我們耗費了大量的武器彈藥,從收益上來說這次的作戰計劃實際上是虧了不少。”
“你放心,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處理。”
“這樣最好。”
阪田玉川笑了笑,說是和田中信三水火不相容,但是這話語之間聊起正事,他看起來反倒是沒有那麽多個人情緒。
現在畢竟是田中的慶功宴,阪田玉川也沒好意思繼續說正事,說了兩句也就算了,回頭還招呼著一旁的山口美惠子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美惠子小姐對於這次作戰行動可謂是功不可沒啊,沒有她在松江碼頭監督火炮彈藥的運輸和儲藏, 我們這次奇襲也不會這麽成功。”
說是什麽監督彈藥的運輸,田中信三卻一眼看出了阪田話裡有話,眉頭一皺道。
“阪田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只是覺得美惠子小姐在這次作戰行動之中有突出貢獻,沒有她的幫助協調,我們的炮兵陣地說不定就提前暴露了。”
“哼!”
田中信三冷笑一聲,話語之外,顯然是對山口美惠子這所謂的功勞沒什麽好臉色。畢竟這種小差事,他一般都是直接交給手下的小隊長去監督完成的,現在還被阪田擺在台面上邀功,自然就顯得有些可笑了。
阪田玉川卻覺得這件事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似的,繼續為美惠子邀功道。
“美惠子小姐做了大功一件,田中桑,你覺得是不是應該給她些獎賞?”
“你想獎勵她什麽?”
“很簡單,我希望她能繼續參與接下來的行動,直接進入楊家。”
“不可能!”
田中信三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一拍桌子,冷著臉說道。
“阪田,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阪田玉川笑了笑,拍了拍美惠子的胳膊,似乎是感慨又好像有些遺憾似的說道。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美惠子小姐可是精通情報收集的諜報人才,如果有她進入楊家這個節點,我們在松江的很多行動都會變得簡單許多。”
“這件事沒得談。”
田中信三冷著臉,直接拋下一句,語氣遠比阪田預料的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