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山英一對著孫士慶的自首報告，看了整整一夜，幾乎能把報告裡的內容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這次孫士慶還是很有誠意，將他參加工作以來的經歷寫得很清楚。

　　江日勝佯裝責備地說:“武山君，昨夜你辦公室的燈一直亮著，怎能如此操勞呢?”

　　武山英一歎息著說:“共產黨的魯衛華，以及他們的反間諜活動，令我夜不能寐啊。”

　　江日勝奉承道:“魯衛華不過是共產黨的敵工部長，他們的工委書計都有好幾個落在你手上，敵工部又算得了什麽?總有一天，會栽在你這隻泉城之虎手上。”

　　武山英一搖了搖頭:“這個敵工部長厲害得很，他潛伏在泉城至少三年以上，辛乃學、章清展、曾清池等人之所以能逃離泉城，都與他有關系。”

　　武山英一說道:“辛乃學反覆無常，投誠之後很快向共產黨坦白，其他幾人執行反間諜活動。曾清池和孫士慶最後能離開泉城，據說都是因為這個魯衛華。他懷疑，他就在我們身邊。”

　　江日勝一臉激憤地站起來說道:“是誰?我馬上把他抓起來審訊！”

　　武山英一對江日勝的表現很是欣慰，信心滿滿地說:“總有一天會抓到他的。”

　　不管江日勝的能力如何，這份忠誠殊為難得。他對中國人沒什麽要求，貪汙腐化都可以，只要暗地裡不跟共產黨和重慶合作就行了。

　　江日勝突然說道:“對了，賀仁春報告，最近敵工組有一個人表現得很反常。”

　　武山英一問:“哦，是誰?”

　　“橋本”的情報，令他也很擔憂。

　　江日勝輕聲說道:“杜連祥。賀仁春懷疑，杜連祥在搞反間諜活動。”

　　武山英一驚詫地說:“反間諜活動?”

　　杜連祥是橋本發展的線人，怎麽會是共產黨的反間諜活動人員呢?

　　江日勝說道:“我已經讓章碩與二地委聯系。”

　　江日勝先在武山英一這裡打了針預防針，三天后，章碩再向武山英一報告時，就顯得更符合邏輯。

　　章碩幾天前就收到了魯衛華的情報，從杜連祥的種種表現，可以斷定，他已經暗中出賣了組織。

　　章碩這次從二地委帶來的同志，都與泉城有一定關系，也都受過反間諜訓練。只不過，所有人都不得發生橫向聯系，任何人出事，涉及面都不大。

　　如果是在根據地，一經發現有人與日本人合作，組織上就會處理。但在泉城卻不行，這是敵佔區，敵人隨時會插手。

　　武山英一問:“章先生，關於杜連祥的調查，你那邊有結果了嗎?”

　　章碩歎息著說道:“城工委的領導提醒，讓我‘無視’最近身邊同志的異常活動。我懷疑，杜連祥直接受城工委的領導，在執行某種秘密任務。”

　　武山英一奇怪地說:“城工委怎麽會直接領導泉城的黨員呢?”

　　章碩說道:“城工委下面的城工科，科長是黃建興，副科長是曾清池。之前泉城工委敵工部，既屬工委領導，也由城工科領導。”

　　武山英一問:“敵工部?魯衛華的敵工部嗎?”

　　章碩點了點頭:“對。”

　　武山英一問:“你對魯衛華有多少了解?”

　　章碩搖了搖頭:“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武山英一問:“魯衛華是不是從來沒露過面?”

　　章碩說道:“應該是的。”

　　武山英一問:“你覺得，杜連祥如果搞反間諜活動，

是不是由敵工部領導?”　　章碩說道:“城工委讓我無視，應該是把他交給敵工部。泉城所有的機密行動，都由敵工部負責。”

　　武山英一問:“章先生，你是敵工組書計，能不能見到這個魯衛華?”

　　章碩搖了搖頭:“我到現在還沒見過魯衛華。杜連祥如果在執行反間諜活動，就算沒見過魯衛華，也與魯衛華保持著聯系。”

　　他說的是實話，目前為止，他與魯衛華只有聯系，卻從來沒見過面。

　　武山英一喃喃地說:“杜連祥……?”

　　章碩走後，武山英一馬上把寺田清藏叫來，跟他說起了杜連祥的事情。

　　武山英一質問:“橋本發展的杜連祥，到底是他找上的人家，還是杜連祥故意接近的他?”

　　共產黨的厲害，他已經見識過多次。原本覺得一切盡在掌握，後來才知道，掌握的是共產黨，自己被當猴耍了。

　　寺田清藏詫異地問:“怎麽啦?”

　　武山英一說道:“賀仁春發覺杜連祥最近的表現有異常，而章碩收到二地委的消息， 讓他‘無禮’身邊同志的異常活動。”

　　寺田清藏皺起眉頭:“杜連祥這麽快就暴露了?”

　　他對杜連祥寄予厚望，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章碩和賀仁春察覺了。

　　武山英一不滿地說:“不是暴露的問題，你沒發現，他正在執行共產黨的反間諜活動嗎?”

　　寺田清藏吃驚地說:“反間諜活動?怎麽可能?”

　　杜連祥是橋本花費心思策反的共產黨，原本這項工作應該是章碩做的，結果被橋本搶了先。

　　他原本對橋本的工作很滿意，但如果杜連祥在做反間諜活動，那橋本就該死了。

　　武山英一不滿地說:“這已經是很明顯的事了，你怎麽還在懷疑?”

　　寺田清藏搖了搖頭:“杜連祥的表現，不像是做反間諜活動。”

　　武山英一冷聲說道:“寺田，你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如果被杜連祥刺探到機密，你就該死。”

　　寺田清藏連忙躬身應道:“嗨！”

　　武山英一懷疑杜連祥，寺田清藏自然不敢怠慢，他馬上秘密見了橋本，跟他說起杜連祥的事情。

　　橋本是寺田清藏單獨掌握的特務，還在憲兵隊時期，他就為寺田清藏做事。然而，一直到現在的濼源公館，橋本都沒公開露過面。濼源公館的人，從來沒見過他。

　　橋本吃驚地跳了起來:“杜連祥在執行共產黨的反間諜活動?不可能，絕不可能！”

　　寺田清藏冷笑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果杜連祥真是共產黨的臥底怎麽辦?我的偷天換日計劃，還有可能完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