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日勝看到杜甲元的神情，就知道肖希泉出了問題。魯興賓館的經理是江日勝，但他只是掛名，一切由副經理肖希泉說了算。

　肖希泉平常也經常向他匯報，可江日勝並不管事，他相信肖希泉，將魯興賓館的日常事務，甚至年底分紅的分配，都交給肖希泉。

　杜甲元輕輕咳嗽了一聲，組織了一下語言，沉吟道:“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是和魯興賓館每個月，都有幾筆錢不知去向。”

　江日勝問:“列出來了沒有?”

　杜甲元說道:“已經列出來了，請部長過目。”

　江日勝平常看著對什麽事都不上心，可他很清楚，得罪江日勝的人，都沒好下場。包括他的前任周學禮，要不是得罪了江日勝，會有這樣的下場嗎?

　江日勝看了一眼，問:“這筆錢好像最近一年多才有，這個叫‘上’的人，是誰?”

　杜甲元說道:“不知道，他每個月的月初都會來領一筆錢，今年好像還增加了。”

　江日勝把杜甲元抄寫的帳目問題仔細看了一遍後，拿起桌上的火機，當著杜甲元的面燒掉:“我知道了，老杜，辛苦了。”

　杜甲元很是感動:“多謝部長。”

　江日勝把他寫的東西燒掉，以後不管出了什麽事，都跟他沒關系。如果江日勝把這份東西收起來，以後魯興賓館出了點事，他都會擔驚受怕，生怕牽連到自己。

　江日勝拿起桌上的煙，扔給杜甲元一根，笑了笑說:“是我要多謝你。”

　他剛才故意問杜甲元，“上”是誰。其實看到這個字時，他就了然於胸。這個“上”字，應該是村上直枝的那個上。

　之前江日勝在魯興賓館看到過村上直枝，當時村上直枝並沒主動跟他的招呼，而是生怕他認出來似的，躲躲閃閃去了澡堂。

　之後肖希泉雖然承認，但神態並不自然。

　從那個時候起，江日勝就留了心。他一直在想，肖希泉與村上直枝，會是什麽關系呢?村上直枝是日本特務，還是專門負責軍統的日本特務。

　盧瑞琦與肖雅倩在魯興賓館接頭，日本人很快知道了消息，導致郭同震的情報組被一鍋端。這件事，會不會跟肖希泉有關系呢?

　肖希泉與村上直枝的關系，瞞得了別人，瞞不過魯興賓館的人。

　幾天后，江日勝就收到了蘇志梅傳來的情報:村上直枝確實經常來魯興賓館找肖希泉，每次村上直枝來魯興賓館泡澡，肖希泉都會親自招待。

　村上直枝是日本憲兵，肖希泉巴結日本人，也是為了魯興賓館的生意，別人自然無話可說。

　賀仁春歎息著說:“真沒想到肖希泉會成為日本人的走狗。”

　江日勝輕聲說道:“這件事他沒跟我提，每個月還給村上直枝錢，看來已經不是錢的事。另外，郭同震情報組的暴露，估計跟他也有關系。”

　賀仁春氣道:“他可真成漢奸了。”

　江日勝說道:“對真正的漢奸，我們絕不手軟。馬上到村上直枝領錢的日子了，再看看吧。”

　他很奇怪，如果肖希泉替村上直枝賣命，應該是日本人給他錢才對，怎麽把魯興賓館的錢送給村上直枝呢?

　還有一點，肖希泉為什麽要死心塌地跟著日本人?當初選擇肖希泉當副經理，就是覺得他正直無私，如果知道他會當漢奸，早找機會除掉了。

　賀仁春問:“如果他真當了漢奸，那怎麽辦?”

　江日勝反問:“我們對漢奸能手軟嗎?”

　他知道賀仁春的意思，肖希泉經營魯興賓館多年，給他賺取了豐厚的利潤。肖希泉給日本人賣命，會不會網開一面?

　賀仁春挺起胸膛，堅定地說:“我可以動手。”

　江日勝微笑著說:“你可是堂堂剿共班的班長，不敢勞你大駕。”

　賀仁春詫異地說:“難道你要親自動手?”

　江日勝意味深長地說:“對付漢奸，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賀仁春不解地說:“不動手怎麽收拾他?難道靠老天爺麽?”

　江日勝微笑著說:“老天爺靠不住，但我們可以讓老天爺幫幫忙。”

　兩天后，江日勝上午特意在一號桌“辦公”。他把賀仁春、謝景禹都叫到了魯興賓館。名義上是開會，實際上是想看看今天村上直枝會不會來。

　果不其然，上午十點，村上直枝到了魯興賓館。他一進門，肖希泉馬上迎了上去，兩人低聲說了一句，村上直枝徑直到了二樓的餐廳。

　江日勝看到村上直枝，臉上堆滿了笑容，迅速起身迎了上去:“村上君，真是難得，你可是貴客，歡迎之至。”

　村上直枝蹙起眉頭:“今天不用辦公嗎?都到了這裡?”

　他能說流利的漢語，雖然個子矮小了一點，從外面卻很難看出他是個日本人。

　江日勝隨口胡謅道:“我們在研究一個案子。”

　他是特高支部的副支部長，負責特高支部的全面工作，到哪裡都是辦公。事實上，他也確實在與賀仁春和謝景禹研究案情。 把工作帶到魯興賓館來，不就是一句話的事麽?

　村上直枝說道:“那你們研究吧，如果有關於軍統的情報，一定要及時報告。”

　他下樓去泡澡，肖希泉很快去了他的小包間，專門給他服務。到包間後，肖希泉拿出一個信封，另外還有個帳本，請村上直枝簽字。

　肖希泉有些擔憂地說:“村上君，江日勝不會發現我們的關系了吧?”

　村上直枝冷聲說道:“怕什麽?江日勝的一切都是大日本帝國給的，我能在這裡拿錢，是給他面子。就算他知道，也不敢說什麽，甚至以後還會親自給我送過來。”

　他倒不是個貪財之人，但卻好色。養女人很費錢，以至於村上直枝的薪水只是杯水車薪。他在發展了肖希泉成為自己的內線後，把主意打到了魯興賓館。

　肖希泉說道:“有村上君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村上直枝冷笑道:“他就算知道你在給我做事也不用擔心，真撕破臉皮，我會讓他把魯興賓館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