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擺什麽呀?就你知道的多。哼,你倒是提醒我了,惹我,讓我看看……七癢散,引蜂蠱……嗯……”汩曼一邊說著,一邊故意翻起了行囊裡一堆小竹筒,不知什麽時候爬到她肩上的蠍子扭擺著發光的尾蟄。
“阿茶,你怎麽能和這種家夥呆那麽久的啊?”沈玉嘴角抽搐著扭頭問阿茶。剛才不經意的一眼瞄見行囊裡放了幾個小小竹籠,各種奇形怪狀的蟲子在裡邊爬動蠕動,即使是他也有些頭皮發麻。
“其實汩曼哥哥人還是挺好的。”阿茶訕訕苦笑——嗯,挺好的,除了第一次碰上就見他殺了兩個人,身上帶著一堆蟲子一堆毒藥,隨時隨地給人下毒。
她也很佩服自己敢和他呆那麽久。
沈玉心裡翻個白眼。
不過,相處這麽一小會兒,他看汩曼的語氣動作神情,盡是女兒家的作態,也就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讓聲音變沉了些,著實是佩服阿茶和她呆了那麽久還未察覺。
“喂,你叫沈玉是吧?你也要去桃源嗎?”汩曼搗鼓了一陣,終於重新背好包袱抬頭問。
“我才不去。誰沒事去桃源啊!你到底搞沒搞清楚,那裡的人武功不說有多高,但比心狠手辣絕對不會輸。除非你的實力能讓他們忌憚,否則指不定發生什麽。”沈玉沒好氣道。
“說那麽誇張,其實他們就是多殺了幾個人嘛。我也殺過不少啊。”汩曼自然而然道,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妥。
沈玉心裡一陣火大。
隨她吧,她愛去找死,他才懶得多管閑事,沈玉心想。
“說起來啊,要去雒城,不也要從那裡過去嗎?”
“我只是翻個山而已!桃源是個山寨,不進去就行了。”
“哦……”汩蠻想了想,又道,“喂,沈玉,阿茶是你妹妹啊?那我照顧她那麽久,你是不是該給點報酬?看你昨天給錢的手筆,我要個一百……嗯,三百兩,不過分吧!”
“照顧?要不是我趕來,你們早沒命了!我救了你,還沒問你要報酬呢!”
“誰說是你救的了,說不準那掌櫃的就沒想殺我。對了,阿茶!沈玉不讓你去找你心上人,我帶你去,好不好?”汩曼突然狡黠地一笑,衝阿茶嚷道。
阿茶臉上悄然浮過兩片紅雲,接著就看沈玉黑著臉瞪著她,訕訕一笑。
“行行行,給你,要送死趕緊去送死去吧。”沈玉丟出一張銀票,煩躁地揮揮手。
“嘻,多謝沈玉弟弟,告辭!”汩曼輕輕一躍抓住銀票,喜笑顏開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此時東方之光初綻,天邊一片金紅朝霞,縷縷初陽柔和地放出奪目生氣,落在身上些微暖溶,四周萬物拖出長長的影子,而另一側則金光璀璨。
“煩人的家夥總算走了……阿茶,澹台的事我會去查的,你就待在曲城好嗎?你不會武功,很危險的。”沈玉迎向朝陽看著,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要!我知道你們一直瞞著我,若不是那天我也在,你根本不會告訴我這件事吧!月聲哥也是,他從來不告訴我他的事,甚至我的事!就算你們是想保護我,可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感覺一點都不好!”阿茶捏著手低頭不語片刻,緩緩抬頭,眼神堅決,語氣也激動起來,“我要去找他,你不用攔著我也不用保護我,我自己去!”
“說什麽瞎話,我又不能不管你。”沈玉沒料到阿茶如此激動,語氣竟軟了幾分,“你知道澹台不會希望你這樣的。”
“那是他的事。
”阿茶賭氣似的嘟了嘟嘴,“誰知道他是不是心裡有鬼才不讓我知道這些事的,我可是還有好多事迷迷糊糊沒想起來呢。” “如果他……是真的死了,怎麽辦?”沈玉歎了口氣問。
“……”阿茶頓時緘默不語。
“我帶你去雒城,如果……你就和我回饒州。”沈玉讓步了。
“好。”阿茶點點頭。天瀾山,武林大會……那就自己去就好了。
“哼,走吧。”沈玉也牽過了自己的馬,不再說話。
風沙古道這孤零零的小酒肆終於又平靜下來。同樣一早被幾人吵醒的灰衣掌櫃側立窗邊透過一道細微窗縫,一直看著幾人離去,回到桌前提筆在木簡上寫下幾字,系在一隻安安靜靜窩在牆角的山狸脖子上。灰衣客撫摸它柔順發亮的毛,在腦袋上輕拍,山狸歪了歪頭,迅速竄了出去。
“沈玉哥,那酒肆掌櫃是什麽人啊?”離酒肆遠了, 阿茶便打聽起來。
山道奇險,不敢叫馬跑快,只能慢慢走,馬蹄輕巧地落在石間,兩人並行。
“不知道他姓甚名誰,江湖上習慣稱他為灰衣客,二十幾年前他就在這風沙古道開了酒肆。本來這條路上往來賊子惡徒多,酒肆客棧沒幾月就被劫得開不下去,可灰衣客本身武功高強,賊盜欺負不到他頭上。”沈玉慢慢回答,“他本身來歷無人知曉,他也從不過問關心客人的來歷。無論酒客間有什麽矛盾,自己一直置身事外,所以一般人都懂規矩,不會招惹他。至於有本事招惹他的人,也不會沒事想和一個與世無爭的高手作對的。”
“原來他那麽厲害啊。”
“嗯。這次和他交手,才知道傳聞非虛。唉,能和這樣的高手過招,也不虧了。”沈玉看了看手上的紗布。
“可是這店那麽貴,一般人住得起嗎?”
“出不起的人,不住就是了。”沈玉道,“那酒肆,很貴。要是打起來砸壞了什麽,怎麽賠就是他說了算,所以一般不會有人在那裡挑起事端——這個酒肆,也算是一方安寧之地。能安穩睡一個晚上,才是這些人願意花大價錢的原因。”
“那汩曼還真是惹了大麻煩啊……”
“說到汩曼,你是真看不出還是裝傻呢?”
“什麽?”
“汩曼她是……哎算了。”沈玉話到嘴邊,又不知為何停住了,手不自覺快速抖了兩下韁繩,馬慢慢超過阿茶。
“是什麽啊?”阿茶也跟上去。
“沒什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