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不言。的確，看他剛才遊刃有余的樣子，若是有心阻攔，阿茶想走也走不了。

　　“呵，行了，這次放過你們。”灰衣客語氣還是冷的，態度卻有所緩和，眼皮又垂下，指了指蜷縮著的汩曼，“讓他把解藥交出來。”

　　“咳，不給，你是毒發了，撐不住了吧?咳，不然，咳，怎麽會放過我們?”汩曼還是疼得爬不起來，說話斷斷續續，可卻是絲毫不讓。

　　灰衣客又一次皺起眉來，冷冷殺氣再次開始湧動。

　　“前輩！他交給我！半柱香！”趁他還沒動手前，沈玉趕緊攔住道。

　　“……好。”灰衣客思考片刻，點頭應了，還未等沈玉松口氣，突然閃過他身邊抓住了阿茶的肩，幾乎瞬間又退回原處。

　　“啊——”阿茶才驚叫出口就被灰衣客的眼神嚇得不敢發聲。

　　“阿茶！前輩你……”

　　“若是他不答應，那就從她開刀，我的耐性不是那麽好的。”

　　“……”

　　沈玉看著灰衣客把阿茶半推半提地押進了酒肆，手動了又動，終究不敢亂來。

　　月未升起，星光稀疏，酒肆的火光也弱了一些，暗黃的光芒打下顫顫巍巍的影子。

　　灰衣客一走，叫人心顫的壓力也隨之而去，沈玉松了一口氣。

　　汩曼還蜷在地上。

　　“喂，你哪路人啊?有病吧三番五次惹他?想死我送你一程，別連累我們。趕緊先把解藥交出來。”沈玉走到汩曼身邊蹲下，猶豫一下扶著他的肩讓他坐起，把了把脈。

　　經脈被傷，氣血阻塞，好在沒有性命之憂，看來灰衣客還是留了一分力，只要打通幾道經脈就可舒緩傷勢。沈玉心道灰衣客大概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取他們性命。

　　然而，沈玉的臉色卻古怪起來。

　　這身骨、經脈的感覺，是個女孩子啊?

　　“咳，解了他的毒，我們更別想活。”汩曼背對著沈玉，看不到他表情，隻覺得隨著他幾次點在身體幾處，身體裡便一陣溫和，疼痛緩和許多，也就不亂動彈了，可還是不依不撓。

　　“……你。”沈玉一邊將淤塞的穴位點開，一邊歎了口氣。

　　“怎麽了?我有說錯麽?”

　　“算了，沒什麽。”沈玉沒點破，轉而道，“哎，那是你不認得這人，他說放過我們，不會食言的。再說，就算不給他解藥，他要殺我們也輕而易舉啊。”

　　“哼，至少中著毒，他能殺你們，但可不敢殺我。”汩曼艱難地回頭露出個得意的笑容。

　　“那我有點想先殺了你了。”沈玉黑著臉，差點想一巴掌把她拍回地上，“你真以為他不殺你是因為要解藥?覺得他是不敢殺你的嗎?”

　　“哼，不是嗎?”

　　“他那樣子那裡像中毒了?好不容易給個台階，你就行行好，乖乖下了，行嗎?”

　　“唔……”汩曼猶豫起來，的確，她配的毒她最清楚不過，看灰衣人那模樣，哪裡有毒發的跡象！唉，阿姐說的不錯，中原武林高手林立，內力能壓製乃至化解許多毒素，不可任意妄為。

　　“說來，你為什麽給他下毒啊?灰衣客哪裡得罪你了?”沈玉收了手——已護住了她的肺腑，舒緩了她錯亂的內氣經絡，剩下的，由她自己慢慢去養傷吧。他也不懂醫術，幫到這裡，也已仁至義盡，就算是看在她提攜照顧了阿茶多日吧。

　　“……”汩曼突然呆了呆。

　　對了，給他下毒是因為他報價太高，

又出言不遜……仔細想象，會不會有點過分了?　　“喂，怎麽啦?”

　　“好吧，給他解藥就給他解藥，我可是看你替我療傷才答應的。而且你可是說了，他不會過河拆橋吧。”汩曼小心站起來，胸口果然不疼了，緊皺的眉頭終於歡快地舒展了。

　　“當然，我又不會拿自己和阿茶的命開玩笑。”沈玉道，拔起地上的九部刀和汩曼一起走進酒肆。

　　汩曼一臉不情願地交出解藥後，灰衣客也如約放了阿茶。折騰許久，夜已深了，幾個人也精疲力竭。

　　雖然阿茶和汩曼不願再與灰衣掌櫃打交道，可畢竟需要找個歇息的地方，沈玉倒是不在意和這兒的掌櫃剛打過一架，在他堅持下，幾個人就這麽不尷不尬地睡在這個小酒肆。

　　酒肆裡吃的沒有，傷藥倒是備上了不少，當然價錢也是貴的匪夷所思。沈玉雖自覺手上不是很疼，但到底掌骨裂了，還是買些膏藥敷了，又找了片木板綁上。

　　這於他算是小傷，內功深厚可促肌骨自愈，不上藥本也是五六日能好的，若不是之後可能又迎惡戰，他也不想浪費錢財。

　　一夜無話。

　　翌日，嘹亮不絕的鳥鳴驚醒了睡夢中的幾人，也不知是什麽鳥想不開在這四下無草木花蟲的荒嶺築巢。初陽尚未升起，天空卻已經青白，弦月正當空，光芒已開始隱於日色。

　　過夜後空氣略涼，很是清爽。

　　睡了一夜，頭腦也清醒了，三個人離開酒肆，相視，突然有些尷尬。

　　“仲遠哥哥……”阿茶首先低下了頭。

　　“反正離饒州都有六七日的路程，也別想回去了。我送你回曲城，你找個客棧先住著吧。”沈玉板著臉。

　　“不去！我要去找月聲哥！你就算把我丟曲城了，我也能再跑出來！”阿茶倔強地抬頭，知錯是一回事，改不改卻是另一回事。沒見到澹台月聲，她哪可能消停得下來。

　　“嘿，這話不假。什麽都不會就瞎跑，勇氣可嘉。哈哈，那你們先吵著吧，我走了。”汩曼不嫌事多，插了句嘴，就自顧自拉上馬打算往虎躍嶺去。

　　“喂，別怪我沒提醒你，虎躍嶺的過路費可不便宜。”沈玉對汩曼沒什麽好感，語氣不善。

　　“什麽?過路費?”汩曼瞪大了眼睛，一看就不知桃源在中原武林中是什麽樣的存在，轉念又心安理得了，“我又不過去，就是進桃源抓個人。”

　　“抓人?你活膩了吧?”沈玉看著無知無畏的汩曼感到好笑，“桃源是不許追捕更不許殺死桃源的人的，否則整個桃源將群起攻之。這麽說吧，除非你能說服你要抓的人自己和你走，不然你就得對付整個桃源。”

　　“桃源到底是什麽地方啊?”汩曼終於意識到事情可能沒她以為的那麽簡單。

　　“一群惡徒的避難所，黑吃黑的法外之地，你自己掂量掂量唄。像你這種心情一個不好就給人下毒的作風，倒是有點桃源的味道，不過，到了桃源，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沈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