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子!”阿茶又是一聲驚呼。
那隻蠍子似乎聽得懂人話一般,腦前陰森森的六隻小眼睛轉向她,尾刺有意無意動了動。
“瞎叫喚什麽呀,妗月可不是一般的蠍子。”少年很不滿意阿茶的反應,氣鼓鼓地手一收,又不知道把蠍子藏在哪裡去了,“她是我的朋友。”
“哦,哦……”阿茶往後縮了縮。
從她看過的一些傳奇小說,這少年又會下毒又養蟲子,還說是第一次來中原,難道是什麽巫蠱術士?不過他官話說得標準,真難以想象他來自外邦。
“妗月可靈啦,它聞到你味道,就一路找來嘍。”少年隨意解釋一下,“喂,你叫什麽名字?”
“阿,阿茶。”
“阿阿茶?哼,奇怪的名字……”少年又小聲嘀咕。
“不是!我叫阿茶,不叫阿阿茶!”阿茶也氣急,這小子看來不是很能聽懂人話……說來他好像不是中原,唉,算了。
“阿茶……哦。”少年沒什麽反應,仿佛阿茶和阿阿茶都是很怪異的名字一樣,“喂,我又不是壞人,也沒對你怎麽樣,你幹嘛那麽怕我啊?”
阿茶內心翻了個白眼:“你殺了那兩個人……”
“可他們是壞人啊……”少年眼中茫然毫不作假。
“可你殺他們那麽殘忍,還和沒事人似的,當然怕了,還有那個蠍子……”阿茶嘟著嘴,看這少年的確沒什麽壞心思,膽子便也慢慢大了。
“那不是沒別的辦法嘛。”少年道,“沒事沒事,我剛去鎮上的藥房討了些藥,配了點別的毒,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他們就不會那麽痛了。”這語氣說得很是自然,一點沒覺得哪裡不對,阿茶又是一個寒噤。
“喂,知道桃源怎麽走嗎?”少年又問。
“桃源?那不是書裡杜撰的嗎……”
“哎,沒用的家夥。”少年懊惱地揉了揉頭,“算了算了,那你又是想去哪裡?”
“我在找人……”
“找人?”少年嗤笑出聲,“就你?還是換別人來找你吧!一點本事也沒有,還敢一個人瞎跑。”
“關你什麽事!”阿茶惱火地瞪了他一眼。
“這樣,算我好心幫人幫到底,我和你一起走,怎麽樣?”少年嘻嘻笑道。
阿茶疑惑地看著少年,很是懷疑他的用心。但是,幾天的經歷告訴她,她一個人,著實是沒可能找到澹台月聲。
出了房門,便看到三個人被綁在了中庭的桂樹底下,按少年的話,是死是活得看他們的造化。
“那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出了客棧走了一會兒,阿茶才終於想起連他是誰都還不知道。
“汩曼。”
“這名字才奇怪呢。”阿茶同樣低低地嘀咕一句,“你不是中原人,那你是從哪來的?”
“西南那邊,就挨著你們,羅骨寨,聽說過嗎?”汩曼道。
阿茶吐了吐舌頭。滇黔之地在她的腦中已經夠偏遠了,再往境外,對她而言就是蠻荒之地,只是這話她可不敢說出來。
“那你千裡迢迢來中原做什麽啊?”
“哼,族裡有幾個叛徒跑出來了,這回,我是來抓叛徒的。”汩曼倒是有問必答,“本想著,中原那麽熱鬧,當然要來玩玩,誰知道這裡人都那麽壞!早知道就不來了。”語氣滿是憤憤不平。
“才沒有呢!”阿茶欲反駁,汩曼卻一副我才不聽的樣子,大步往前走著。
“我們去幹哪啊?快晚上了。
”阿茶看著又暗下來的天色,有點絕望。本想一路衝去曲城,誰知道才離饒州就耽擱了。 “吃東西去啊,你不餓呐?”汩曼看白癡似的地看她一眼。
“……餓。”
……
要說先前沈玉隻想趕緊找到阿茶罵她一頓,現在他大概想剁了她。
“多謝了大哥。”沈玉抱拳淺拜謝過了一位漁夫,盯著緩緩而流的饒河水和往來舟舸發呆。
兜兜轉轉了三日,終於從一位老艄公那裡打聽到了阿茶的去向,還有那場死裡逃生,又急急趕來了烏流鎮。
誰知道就在昨日,她又已走了,還是跟著個素不相識的陌路人,但願那人不是惡人。
“她呀,說要去曲城,嘿,我哪裡曉得什麽曲城啊。她就說,那就先往北邊走著吧。”
老艄公如是道。
“還是直接去曲城吧……”沈玉苦笑地搖搖頭。
萬裡無雲,長空如洗,通透之光徹照萬物,如有蓬勃之氣。
沈玉黑著臉翻上了馬,飛馳而去。
……
阿茶跟著汩曼,心裡意外地安定許多,在烏流鎮住一夜後,便繼續乘舟往北去。河上行了半日,水流折向東,正好又碰上哨口,查驗往來客商墨士的身份。
阿茶與汩曼都沒有路引,隻得提前下了船。
河道折流處是暄城,正巧又是午時,兩人便混在商隊裡入了城,找了個小酒樓吃了些東西,也順道歇歇,打聽打聽接下來的路。
“省省吧,那魔頭殺起人來可不手軟,這種熱鬧你就別湊了。 ”
“就是啊,倒賠了自己性命。”
“可若是去了,被天瀾派收做了弟子,那可是一步登天。”
“登天?是升天吧!他們可是吵吵嚷嚷要討伐魔頭,你隨了去,還想要命不要?”
“我看,天瀾派也是昏了頭。主持什麽武林公道?人家又沒招惹你,自己倒要去送死。你們看著,等打起來,天瀾派大概也要被滅門。”
“不會吧,這次武林裡最有聲望的幾位前輩也都出山了。”
“難說,難說,祝盟主的本事難道就差了?還有蟾影劍士,論武功,說他能排進當今武林前十,不為過吧?還不一樣死在魔頭手上。”
“那可未必,那澹台月聲兩年沒動靜,說不準身手早不如從前了。”
啪——
阿茶手中的碗砸碎在地上,米飯撒在泥地上。
旁邊那桌靜了片刻,回頭看了看,見不過是個小姑娘打翻了碗,便又繼續聊開了。
“怎麽了?”汩曼茫然地放下手裡的雞腿,吮了吮指上的油膩,看著眼神突然呆滯的阿茶。
阿茶用搖了搖頭,沒說話。
“他們說什麽了?是你要找的人嗎?”汩曼卻是對什麽事都很上心好奇,他推開長板椅站起身來,看了看桌上,拿了個瓷碗倒了些茶水,走到在討論江湖事的一桌。
長椅還有空,汩曼直接坐在一人身旁,茶碗往桌上一放。
嘭——
木桌沉悶地一響,碗中茶水也晃出些許。那一桌五個人同時呆住,放下了手中的竹箸,看向汩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