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的平驍首先注意到徑直而來的兩人,便起身向他們走過來。
“澹台月聲?”
四年,樣貌多少會有變化,平驍認出澹台月聲,語氣卻不那麽肯定。
“平驍師兄。”澹台月聲抱拳行禮,“月聲多謝二位替我照看師弟。”
“不必多禮,舉手之勞罷了。”平驍溫和地笑笑,彬彬有禮但眼神透著警惕和疏離。澹台月聲與江遙可不同,他不僅是四年前相識的祝門大弟子,更是曾轟動一時的“銀竹”之首,身份立場都有待商榷。
“師兄!”江遙也注意到這邊,停下了劍,一瘸一拐走來。
抱拳行禮,已經頗有風范,看來已經學好了武林禮節。
“澹台月聲?你終於來了?”平宸也走來,“有空麽,比比?”
澹台月聲失笑,為阿茶與他們互相介紹認識,幾人寒暄一陣。
“你們師兄弟先聊吧。”平驍適時道,拉著平宸走遠了一些。
“江遙,這些日子過得怎麽樣?”澹台月聲問。
“嗯,挺好的!已經練到基礎劍法了!”江遙如實回答,“我見了駱前輩,他知道你活著以後,就說我不要參加武林大會比較好——顏大哥也那麽說。然後,知道我不會武功,駱前輩就讓平驍大哥平宸大哥來教我,他們挺照顧我的。哦,他們隻教我入門的東西,什麽站樁打坐,基礎的用劍,我可沒把祝氏劍法說出去。”
“那便好。”澹台月聲點頭。
“師兄,你馬上也要上山了吧?要小心啊!”江遙眼裡有些擔憂,“總覺得怪怪的。”
“嗯,放心吧。平宸他們,不參加武林大會了麽?”澹台月聲望向在遠處的兩人,有些奇怪。按說,他們身為天瀾派的大弟子二弟子,總該參加武林大會的。
“他們接下來一年都會在山下歷練,好像歷代弟子做掌門前都會要下山歷練的。”江遙小聲說,“平宸說,再過三年平驍就該接任掌門了。”
“要接任掌門,還不在武林大會立威麽。”澹台月聲思慮著。
近旁,阿茶一直努力聽著,想了解武林之事,但越聽越糊塗。
“好了,你繼續留在村裡練吧,等大會結束,我帶你離開。對了,這是阿茶,我想讓她也留在村子裡,免得受牽連,江遙,麻煩你照看她了。”
“這,好是好,但平驍師兄和平宸師兄那裡……”
“喂……我不用別人照顧啦。”阿茶氣呼呼地說。
“嗯,我和他們說。”
平驍和平宸聽了澹台月聲的請求,沒理由拒絕。
平驍倒是心有疑慮,雖然看得出阿茶只是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可畢竟是跟著澹台月聲的人,下意識覺得身邊多了個眼線耳目,感覺不自在。
“師兄,就隨她啦,那邊屋子多的是,我們也不缺她一口糧食。江遙,抓緊練劍了,你時間可不多啊!”平宸卻對阿茶的到來不當回事,隻一心催促江遙練功。
“平宸……”平驍無奈,只能答應,只是暗中多留了個心。
平驍不知阿茶來歷,不想讓阿茶看他們練武,便送她去一間空屋。大概不想把懷疑展露得太明顯,所以很快也回了林子,留澹台月聲與阿茶獨處。
“委屈你了。”澹台月聲看著阿茶情緒低落,心中不忍,卻無可奈何,“我要回鎮子了。紅珠就留在你身邊,如果有事立刻找我。”
“放心做你的事吧。”阿茶摸了摸落在肩上的小鴿子,
故作大方。待澹台月聲身影又一次消失,才輕輕歎了口氣。 阿茶慢步到屋外,農家正忙著收麥犁地,采桑織麻,十來歲的小孩子也大都在幫忙。小孩子好奇心多少重些,對阿茶表露出了好奇的眼神,倒是讓阿茶慚愧起來,覺得自己已經過得如此輕松,實在是不知足了。
澹台月聲與平驍幾人告別後,離開了村莊,往鎮子走回去。
途徑一片樹林。
林中多樟木,春夏是換葉之時,枝冠青蔥,滿地枯紅。風過葉落,地上也卷過嘩啦啦一片輕浪,聽著頗為愜意。
“誰!”突然,澹台月聲隱約聽到不自然的響動,凝神便覺似有暗中目光落在身上,猛然轉頭低喝。
一刹寂靜之後,樹葉晃動,伴著輕笑聲,不遠處的樹上跳下來一個人。
澹台月聲心生警惕,立刻取下背上的劍,松開了纏著的布條,一手握鞘一手握住劍柄。
“能察覺到我,比那對小夫妻強些。”段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笑盈盈地走上前,“暗中窺看,實在失禮。”
“段容?”澹台月聲不認識來人,但直覺告訴他這就是顏逢初說的段容,心中警惕。這人武功極高,他如今中了蠱毒,根本對付不了這樣的高手。
“正是。澹台月聲,久仰大名了。我未想與你為難,我這邊,你也別從中作梗,如何?”
“好啊,我也不是喜歡麻煩之人。”澹台月聲松開握著劍柄的手,也露出一臉笑容,“但閣下總得告訴我你要做什麽,免得我不小心礙了閣下手腳。”
“顏公子不曾告訴你麽?來尋人罷了。”段容語氣輕佻,暗藏鋒芒,“不過我倒是蠻好奇, 你既然沒死,為什麽不露面呢?你是和世凌達成了什麽約定嗎?這可不好呢,世凌現今是武林公敵,你身為祝大俠的親傳弟子,與他同流合汙,叫別人作何感想啊?”
“我自然會有解釋。”澹台月聲反問,“我也有些好奇,閣下到底什麽來路?你武藝過人,消息靈通,何必在意我們這幾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澹台公子謙虛了。就當在下想交個朋友如何?”段容哈哈一笑,“澹台公子可願交我這個朋友?”
“哦?若是交朋友,我自然不會拒絕。”澹台月聲道,“只是閣下如此不坦率,讓人覺得來意不誠啊。”
“操杆的人換了,想釣的魚也就變了。”段容想了想,說,“要說不坦率,我們也是彼此吧,不過無妨,往後我們自有時間認識。”
不知是真是假,話又留了幾分,這人需得萬分警惕。澹台月聲想。
“武林大會,我不關心。”段容又道,“誰當盟主、打什麽人,與我都沒什麽關系。只是剛巧,天瀾派有我想要的東西,所以希望你我能各取所需啊。”說得坦然,話中卻含著警告的意思。
“我對天瀾派倒是無所求,但願不會與閣下為敵。”澹台月聲輕笑回應。
“甚好,那麽告辭了。”段容莫名地笑了,不知在想什麽,留下一句告辭便施展輕功迅速離開。
澹台月聲駐足原地,看他消失在樹林中,陷入沉思。
他是哪一方的人呢?他一定是吃準了他會來找江遙,因此在半路守候,但試探看來他確實無意交惡,那他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