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站著一群人。

　　屋簷下也站著一群人。

　　正堂中還是站著一群人。

　　趙德芳拱手:“諸位此來為何?拜年嗎?”

　　屋簷下那群人立馬縮起了腦袋，他們在陳氏面前囂張得很可在四皇子面前還是比較乖巧的。

　　這是官家承認了的皇嫡子，他們可不敢得罪。

　　但院子裡一些人可就不管這麽多了，這是一群還沒有功名的白身。

　　有白影一閃，一個白衣士子挺身質問道:“四殿下，我等俱是無名氏，雖有些才學，但畢竟還沒有考取功名，最多也不過國子監地學生，故此，聽聞陛下有意要搞糊名製，我等有三問。”

　　趙德芳點頭:“有問題可以說，但不能欺負人。你等商量好，推舉一兩個人來問，我能答，自然會給你們解答，若不能還有皇帝呢。”

　　“四殿下仁義，我等欽佩，”那士子回頭招手，一群人集合起來站在院子一角竊竊私語，但聞道，“糊名製，對我等有利有弊，不可有隱瞞，當仔細列舉。”

　　趙德芳挑了下眉，這麽說來這些人倒不是真的來鬧事的?

　　一群講理的書生，卻大膽地跑到陳氏居住的地方來等他的到來。

　　有趣了。

　　“舅母，外甥有禮了。”趙德芳走上台階拱手先見禮，而後進門大禮參拜。

　　陳氏有些驚訝，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麽大的禮儀。

　　她也沒敢躲，躲開的話那是對趙德芳不友好。

　　忠孝，有一個沒做到他這個皇嫡子的身份就沒法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

　　“三嬸娘。”趙德芳又拜見越國夫人。

　　夫人倒是沒怎麽怕，一笑道:“四哥兒恁得多禮，多虧你來了，你來看著辦吧。”

　　趙德芳笑道:“有嬸娘在這裡，侄兒不過是發些狠心，於大事無補。”

　　越國夫人這才笑道:“那你可知這些士子怎麽知道你要來這邊的?”

　　四叔那個二百五慫恿的唄。

　　趙德芳笑道:“大概是我這人太搞掉了，走哪都有人盯著。三叔又去衙門了?”

　　聰明的小孩。

　　越國夫人輕笑一聲，她自然看得出這些人是怎麽來的。

　　他們自稱一部是國子監的學生，那另外一部分呢?

　　這裡頭的確有衝動的士子，尤其那幾個帶頭的蠢材！

　　然而大部分是什麽身份，她一猜就能得知。

　　京師裡，有能力號召這麽多士子的人物，數來數去也就那麽一些，肆無忌憚號召他們窺測皇嫡子蹤跡，甚至對著科舉制度而來的，也就那麽三五個。

　　這其中政事堂那幾位不會也不敢這麽乾。

　　趙德昭原本再文人心目中地位不低但也不會這麽乾。

　　剩下就只有趙三趙四那兩個慫貨，其中趙三無心在這些事情上公然跟天子鬧對立。

　　所以也只有趙廷美這位既有才學也有城府還有地位更有士子當中的號召力的大人物才會這麽做了，此事想來也不難。

　　故此，更可見趙廷美的跋扈。

　　他不怕皇帝知道他發動士子圍堵皇嫡子而責難他，更不怕別人知道此事後指責他。

　　他的目的就一個，破壞糊名製。

　　道理很簡單，他在軍中的根基根本比不上趙光義，在朝廷裡的實力更是遠遠在趙光義之下，也就比趙小二趙小四兄弟兩人多點兒，可他在士林中的影響力很深，甚至超過趙光義。

　　這也是他恣意妄為的底氣所在。

　　“四哥兒瞧得出這裡面的道道，可算是天資聰穎，那你打算怎麽對待這些士子呢?”越國夫人道，頓下又補充，“一個不好可是要影響天子大事的哦。”

　　趙德芳奇道:“我一個小孩懂什麽軍國大事?不過是他們說什麽，我都帶回去給我爹考慮，我就是個來探親的小孩，關我啥事?！”

　　越國夫人輕笑著責備道:“四哥兒如今竟不肯與我說真心話了麽?”

　　趙小四是個什麽人，她還是比較有數的。

　　嗯，他的確是個小孩子，但這小孩子長了一肚子心眼兒！

　　他要是沒有對付那些文人的辦法，他就不可能進這道門了。

　　“這沒有，我這人出了名的老實，”趙德芳拉了拉越國夫人的袖子，都是絲綢的，這玩意兒不擋風啊，於是道，“開春了，有些準備看來就用不上了，到年底之前，我想辦法給咱家每個人都弄一套好點的棉衣。”

　　這時候棉花已經傳入中原了，在嶺南廣泛種植，河西走廊也種植了棉花，但要利用棉花尤其大規模利用棉花還得是洪武皇帝時期。

　　洪武爺是窮人出身不喜歡綾羅綢緞，至少知道綾羅綢緞無法在平民階層推廣，故此元朝末期已經在江南地區廣泛出現的棉花和棉織品因為價格合適，保暖性強，比後世稱之為中國草的苧麻，棉花沒有刺癢感，故此算是初次大規模推廣開。

　　但真正要說棉織品什麽時候成為禦寒物品，那還得看新時代。

　　趙德芳可是知道棉花的種植、采摘、育種甚至是紡織整個過程的，倒不是他有多麽全才，他前世小的時候跟彈棉花的混過，長大後去出差考察過西域的棉花產業，到後來，二百五抹黑我們的棉花的時候他還特別去了解過長絨棉是個啥棉花，也算得上對一些理論知識比較掌握的人了。

　　就在前些天，趙德芳就琢磨著找猛爹說一聲，看看能不能提前把棉花推廣種植開來，猛爹顯然對此比較意動，以他的性格這幾天估計都已經派人去西域和嶺南尋找了。

　　越國夫人卻不知道，見趙德芳待她的確很親近，於是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家，哪裡管得了那麽多?我不過是不愛貂裘，何況出入都有火爐，你可不要多操心。”

　　趙德芳點頭聲稱:“我一個小孩子懂個啥呀，主要是我爹，他關心窮人過冬，我就提了一嘴棉花的事情……”

　　“棉花?這物什不是用來觀賞的麽怎麽還能用?”越國夫人驚訝極了，眨眨眼笑道，“你要說起這個，我娘家花園裡卻也不少，要去看?”

　　“不去不去，我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操心那麽多幹啥，”趙德芳當即拒絕，“嗯，可以陪著三嬸娘去賞花，至於別的就算了。”

　　越國夫人忍俊不禁伸手，一個腦瓜崩先給你安排上。

　　不過，那棉花真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