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
水之國,都城,吳城。
福臨客棧。
“掌櫃的,兩個房間,要挨著。”
黑發男人背著兩把裹著繃帶的唐刀,把一小串銀錢放在櫃台上。
“哦……好……”
客棧掌櫃看著獨身上樓的男人的背影,心裡暗自打著嘀咕:
“明明只有一個人,開兩個房間做什麽……”
黑發男人自然不知道掌櫃的小聲逼逼,他微笑著走上樓去,找到房號,打開房門,吸了吸空氣,對裡面潮濕腐敗的氣味似乎不太適應,不過房間裝飾倒是不錯。
他於是低頭向妹妹問道:
“就住這裡了,可以嗎?”
“……如果我不願意,就可以不住這裡嗎?”妹妹側頭撅起了嘴,臉上赤裸裸地寫著“我不喜歡這裡”。
“不可以哦。”
黑發的年輕男人微笑道。
“那你還問我……”
妹妹撇嘴,然後瞥了一眼房內,一臉嫌棄道:
“我不住,房間裡的那個大叔長得太嚇人了。”
“沒事,不用害怕。”
年輕男人抽出背上的一把刀,推開門,回頭對妹妹和藹笑道:
“我幫你解決掉就好了。”
屋裡一個面目醜陋的“男人”已經聽兩兄妹的對話許久了。看見年輕男人走進來,立馬就撲了過去。在他看來,這個家夥肯定會扛不住驚嚇,落荒而逃。
可是當它靠近年輕人的時候,身體馬上一個激靈僵在了原地。
一把尖刀抵在他的身前。
“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
年輕男人微笑著開口。
看著抵在自己脖間的那把出鞘唐刀,醜陋“男人”訕訕陪笑:
“沒關系,不打擾……”
“那個,雖然不好意思,但可以請您不要笑嗎?”
“呃,為什麽……”
“妹妹膽子小,不經嚇。”
“…………這樣啊……好的……”
“謝謝,”年輕男人感激道,“那可以再跟您商量一件事嗎?”
“什麽事……”
真是活見鬼了,只要能讓它離這個人遠一點,它幹什麽都願意。
“我妹妹想住這個房間,所以……”
“我走,我走,我立馬就走!”
醜陋“男人”如獲大赦,隻想這一刻以後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年輕人。
只是年輕男人卻微笑著用手中唐刀把它攔了下來,摸了摸刀背,面容和善地說道: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的……”
視線落在鋒利的刀刃上,心裡打顫。
“不麻煩不麻煩,真的不麻煩!”醜陋男連忙說道,一邊擺手一邊朝門口後退逃去。
“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年輕男人把醜陋男送到門口,微笑著注視著它離開的方向。
“妹妹,好了,那個大叔走了,你可以住進去了。”
“切……醜大叔,膽小鬼。”妹妹朝醜陋男的後背吐了吐舌頭。
“不能這樣說人家。”樵治郎溫柔地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說話總要委婉一點。”
突然,兩人背後傳來一個打顫的聲音。
“那個——”
年輕男人回過頭去,看見隔壁間的住客——黑色長發一臉病癆模樣的消瘦男子,從一條門縫裡探出頭來,一雙布滿血絲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你在和誰說話?”
聲音顫抖著,
那一臉癆病模樣的人緊惕地問道。 年輕男人卻一臉微笑地說:
“你好,請問你是?”
沒想到年輕男人會突然這麽問,門內住客一愣,下意識道:“……松下明。”
“你好,松下君,我叫木下樵治郎。”樵治郎微笑道。
“我沒讓你自我介紹啊,我說你在跟誰說話?”松下明表情一陣錯亂。
“我的妹妹,袖。我們兄妹倆從今天開始就住在松下君的隔壁了,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松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他眼中哪裡明明一個人也沒有……
他小心地瞥了一眼樵治郎微笑認真的神情,這個人是真的在給他介紹自己的“妹妹”。
這人是認真的……
松下表情抽搐了一下。
“白癡。”
妹妹翻了個白眼。
樵治郎又一次輕輕敲了一下她的小額頭:“乖孩子不能隨便說別人壞話——”
“——還是要委婉一點。”
妹妹撇過頭去:
“切……”
松下看著一個勁自言自語的樵治郎,臉色越來越蒼白:
“樵……樵治郎是吧,給你一個忠告,晚上千萬別到處走動,這棟樓裡的人都有古怪,你自己小心點吧!”
說完,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只剩下樵治郎一人靜對著緊閉的房門。
這棟樓裡的人很奇怪?
樵治郎腦海中浮現醜陋男的面容……咧嘴一笑:沒有啊,覺得大家都很和善啊。
……
晚上。
樵治郎坐在房間裡默默地吃著飯食。
妹妹突然出現在他房間的床上,坐在床沿,無聊地甩著兩腿。
“好餓啊~好餓啊~”
樵治郎身體一震,刷地一下放下手中筷子:
“妹妹餓了?”
“嗯…”妹妹點點頭,緊接著補充道,好想吃人……”
“那我下去幫你找一點甜點。”
樵治郎摸了摸妹妹的頭。
“不,我想吃人……”
“好,乖,我去幫你找點甜點,不準亂跑,聽到沒有。”樵治郎眼神溫柔地對妹妹說道。
“不,我……”
“妹妹以前最喜歡吃甜點了。”
“但妹妹現在不喜歡吃了。”妹妹反駁道。
“那現在喜歡什麽?”
“吃人!”
“好,我去給你找點甜點。”
樵治郎摸了摸妹妹的頭。
妹妹撇過頭去:
……切。
……
樓下。
廚房。
醜陋男抓起幾隻“手指”放入嘴裡,一邊咯嘣咯嘣咀嚼著,一邊向旁邊的客棧掌櫃含糊不清道:
“喂,餒知不桌道餒放進來了沈麽怪物,餒大底腫麽想的?”
客棧掌櫃:……
“……你吃完了再說。”
醜陋男幾下把手指吞咽下去:
“我說——你知不知道你放什麽人進來了?”
“你指的是誰?那個一臉虛弱的松下?”
“不是他!是那個男的!”
“哪個男的?”
“帶著一個女孩子的那個。”
客棧掌櫃一臉困惑:
“你睡傻了吧,這鬼地方還有哪個、女孩子願意來,而且,有女孩子來不正應了你的意?”
“不是女孩子,是男的!就是那個男人啊,他不是一般的男的,他是那種,很特殊的那種……非常……非常……”醜陋男努力想找出一個詞來描繪樵治郎,“就是非常……嗯…啊…呃…的一個人。”
客棧掌櫃:……
“……你在說什麽鬼話?”
“我本來就是鬼啊……”
醜陋男不滿反駁。
“——啊,掌櫃,你原來在這裡啊……”
門口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醜陋男與客棧掌櫃一齊看去。
樵治郎站在門口,背上好好地背著兩把唐刀。
看見醜陋男,他驚訝道:
“——咦,原來大叔你也在?”
“啊……哈哈……你好啊……又見面了。”醜陋男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強顏歡笑道。
客棧掌櫃一愣,指著樵治郎問道:
“你說的怪物就是他?”
樵治郎順著客棧掌櫃的手指往身後望去,但後面走廊裡空蕩蕩的。
於是,“那個……”他遲疑著道:“‘怪物’是在說我嗎?”
“不是不是!”醜陋男連忙捂住客棧掌櫃的嘴,強笑著解釋道。
“咦,那是什麽東西?”
余光一瞥。
樵治郎指了指那邊桌上的白花花的“手指”。
醜陋男連忙把“手指”全部藏住:
“沒有,不是什麽東西,就是一點小零食,飯後甜點……哈哈……”
“飯後甜點?”樵治郎眼前一亮,“可以分我一點嗎?”
客棧掌櫃、醜陋男:“!!”
“不行!”醜陋男像是要被搶了老婆一樣緊張並直接拒絕。
“就分一點給妹妹吃也不行嗎?”
“不行……”
“就一點點……”
“不……”
唐刀的刀尖鋒利而鋥亮。
“……”
“……好,好吧。”
醜陋男心顫地看著抵在自己面前的鋒銳的尖刀,這玩意兒肯定一下就可以把老張切成兩半。
為什麽不是他,因為他已經死了。
“誒…這東西長得好像手指啊……”
“不是、不是——只是長得比較像而已!”
“是麽……”
樵治郎用唐刀把四分之三的“手指”撥到自己面前:
“我就隻拿這麽一點吧,妹妹也不能吃太多零食,不然會長得和大叔一樣胖的。”
醜陋男:……
客棧掌櫃連忙別過頭去憋住笑。
“那我上樓了,謝謝你,大叔。”
“……不……不用謝。 ”
醜陋男哭得像要笑起來,
“你快回去吧。”
……
樵治郎回到二樓。
“噠噠噠……嘎吱……”
推開門,
樵治郎提著裝有“手指”的布袋走進房間,他高興道:
“妹妹,我回來了——”
結果,
房間裡空無一人。
“……妹妹?”
樵治郎手裡的布袋滑落,甜點“手指”門散落一地。
“你在……哪兒?”
但是,良久,良久,沒有妹妹的影子。
“妹妹……?”
“別躲了,快出來吧……”
一分鍾,兩分鍾……樵治郎臉上笑容開始僵硬。
妹妹不是在同他捉迷藏,
而是真的不見了。
他沉默地站在門口,表情漸漸變得陰暗,呼吸聲沉重可聞。
幽幽的聲音在房間和走廊裡回蕩:
“妹妹……被拐走了。”
他忽地又捂著心口,沉痛地跪倒在地,口含悲愴:
“都是我的不好……!!”
“但——”自責地嗚號一會兒後,樵治郎突然又一瞬間站起身,長發散亂垮下,遮住臉龐,表情隱藏在凌亂長發的陰影下。
其中一把唐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手裡,繃帶散落在地,他的聲音冰冷又硬朗:
“是誰這麽有膽啊……”
燈火晃動,地面,樵治郎的影子輪廓外還有一個人形黑影。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正趴在他的背上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