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六人走了三個多小時的山路,終於在接近正午的時候抵達了黃叔跟我爸約定的匯合地點。
那是距離雲頭山山腳,不到一百米遠的一個老林子。奇怪的是,裡面一個人都沒有,連接應的人都沒有留下來,這很不尋常。老王立刻讓肖大爺、我還有小胖三人原地待命,他們三人分頭去附近打探消息。
小胖立刻焦急起來,作為他的發小我自然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於是小聲安慰,“你也不要太緊張,黃叔他們是有經驗的刑警,又隨身攜帶武器,比我們更懂如何面對各種突發狀況。”
“我知道,小明,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小胖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他沒有頭緒,隻好詢問我的意見。
我摘下耳針,開啟金手指模式。世界重新變得虛幻,除了六團綠焰飄蕩在老林中,出乎意料,這片林子裡沒有任何其他的生靈,無論是鳥,還是獸,就連蟲子都沒有一隻。
我把自己的發現和推斷告訴他們,“這林子裡面,能喘氣的,除了我們六個,就沒有其他的了,連蟲子都沒有一隻。我推測,他們也許發現了什麽線索,或是出現了什麽突發的狀況,等不及我們,自行上山了。
“我們是不是也上山?”小胖問我。
“山肯定是要上的,但得做好計劃,先等我爸回來。”
“對了臭小子,你怎麽肯定,這林子裡一隻蟲子都沒有?”肖大爺在地面的落葉堆裡翻找了一會,突然問我。
我這才想起來,忘記把眼睛的事情告訴師傅了。
“現在這種情況,相當於我摘了耳針,就變成了活體探測儀。視野范圍內的靈體非靈體,我都能看到,障礙物全都消失不見。金手指模式下,走路是個大問題,很容易就一腳踩空了,或者是撞上大樹撞到石頭什麽的,我還不大適應,其他也就沒啥了。”
“你這個情況倒是罕見,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什麽不好的影響。等解決了眼下的事情,我要回師門一趟,去查閱一些古籍,看看有什麽線索。”師傅思索片刻告訴我。
師門!跟隨師傅修行了一年多,除了第一回上我家,他自報來歷,之後,我再未聽他提過關於師門的隻言片語。我一度以為,師傅其實是從鶴鳴山遊蕩到大盤縣的乞丐。師門什麽的也許就是小說裡寫的丐幫吧。
小胖突然想到了什麽,“肖大爺,小明,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林子裡的情況,跟當時在我家看到的檔案裡,描繪的車禍現場一模一樣啊!”
“檔案裡的車禍現場?”肖大爺一臉茫然。
又是一件肖大爺不知道的事情,我忙告訴他,“……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後來我們去了停屍房查看屍體。那些屍體,除了車禍的痕跡,就找不到任何痕跡了、也找不到任何動物、昆蟲的毛發,斷肢。現場流了那麽大一灘血,血腥味都沒有招來野獸昆蟲,現在看來,這兩者肯定有聯系,我們調查的方向應該沒有錯。”
肖大爺點點頭,他轉頭對小胖說道,“小胖子,我有一個事情想要交代你去完成。你能打包票嗎?”
小胖連忙挺直了胸膛,“保證完成任務。”
“你也看到了,山上什麽情況,我們完全沒有底,你爸爸他們又不見了。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被動,需要一個聯絡員幫我們傳遞消息。我希望你能夠原路返回,找到公路邊的司機,讓他帶你去附近的村子,找一個可以打電話的地方。
如果四十八小時我們還沒有回來,你就立刻報警。” “對對對,你大伯是公安局局長,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讓他派大部隊來支援,記得啊,一定要帶重型武器過來支援我們!”我連忙補充到。
“又不是剿匪,帶啥子重型武器,我只是留個小心而已。”肖大爺白了我一眼。
“這件事情真的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分鍾。早了,如果是誤會,就是報假警,很嚴重的,而且還影響民族關系。
晚了,我們這堆人就都折在這兒了,我們可都指望你了啊!”我怕小胖心裡不舒服,以為我們是有意要甩開他,連忙配合肖大爺。
小胖一臉鄭重,“保證完成組織交代給我的重要任務。”
組織?什麽組織,丐幫麽!我跟肖大爺面面相覷。
“等一下你王叔,跟他打完招呼再出發。”肖大爺招呼我們二人在林子裡耐心等待老王他們回來。
不多時,老王他們打探完周圍的情況,回到集合點。
“沒有打鬥過的痕跡。”
“沒有血跡,以及任何傷亡痕跡。”
“我找到了他們留下來的記號,幾塊石頭拚起來的箭頭,箭頭沒有指向前山的圍欄,看樣子,是繞到山後去了。”
“一定是發現了什麽線索,跟過去的,我們要不要一起跟過去?”
大夥看著老王,老王又看向師傅。
“依我的意思,我們兵分三路,一夥回去搬救兵;一夥光明正大地從前山上山,混淆視聽,把這池水攪渾;還有一夥去追蹤老黃他們留下的記號,見機行事。”
老王點點頭,“肖大爺說得在理。小明你和小胖兩個回去搬救兵,我跟大爺各自帶一隊,我跟小蔣去後山,大爺你跟小張去前山……”
肖大爺微微抬手,“小胖一個人回去就行。你們三個穿著警服,去前山更有威懾力。我跟小明去後山追蹤老黃他們的蹤跡。他們那一夥,五個人都有武器,我們也能夠見機行事。”
肖大爺的分隊更為合理,我也明白老爸他分隊的理由。
“老爸我一定躲在肖大爺身後,不出頭,把自己保護好,你放心,倒是你們一定要多加小心。”
老爸咬咬牙,將我托付給肖大爺,留下兩個背包給我們,又從身上掏出一根棍子,將它遞給肖大爺,“肖大爺,別的也不方便給,這東西好歹有電,帶在身上能防身。”
肖大爺嘴角抽了兩抽,萬般不情願,到底還是收下了電棍。我一看他的表情,便曉得,他想起了自己在防空洞的經歷,他被二貨一棍子電暈過去,躺在地上直抽抽的慘痛經歷。
張叔叔蔣叔叔見狀,也掏出各自的電棍,給我跟小胖。我和小胖憋著笑,接過棍子藏在身上。
臨行前,肖大爺又分了幾個小布包給大家,一人一個,囑咐一定要收好,裡面裝有草藥,能夠驅逐蛇蟲毒蟻,一般的蟲豸都不敢近身。眾人忙道謝,貼身收好了小布包。
老爸囑咐我萬事小心,又跟大夥約定好行動信號,三個隊伍告別後,各自朝著自己的路線行去。
老爸他們在時,我覺得略微有些束手束腳,等他們一走,反倒自在了許多。開了金手指,雖然能夠很方便地穿透障礙物,探知活著的生靈,但是就跟瞎子視物一般,不良於行。所以由師傅打頭陣,一路追蹤黃叔留下的記號,我們二人速度飛快地在林中穿行。
繞過雲頭山的圍欄,一塊巨石堵住了我們的去路,巨石四周滿是枯黃的藤蔓,若不是有記號,我們幾乎就錯過了這裡。
地面都是碎土石渣,又沒有下雨,幾乎無法辯識足跡。不過我在藤蔓堆中翻找了一會,很快,找到地面有拖動的痕跡。撩起厚重的藤蔓,一條幽深的小道,出現在我們面前。
師傅越過我,走到小道邊,又側耳傾聽了片刻,他示意我跟在他身後,一個閃身,便扎進小道裡,我也緊隨其後,進入山道中。
一面走,我一面留神注意周圍的環境情況。我發現我與師傅二人似乎正身處一個巨大的懸崖底部,耳中依稀還能聽到流水的聲音。往上探頭,頭頂一片鬱鬱青青,看不真切,但隱約可見人工開鑿的痕跡。
一大根一大根的原木作為支柱,架在懸崖之上,上面鋪設著木板,兩旁有木質的圍欄。一條木質的山道,從懸崖的半山腰處探出頭,蜿蜒曲折地盤旋而上,直到消失在我們的視野當中。
跟著師傅且爬且行,一路向上,我們一直走到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水潭旁邊,這才停了下來。
幾條白練自懸崖上方飛流直下,匯聚到我們所處的水潭中,水潭周圍彌漫著一層霧蒙蒙的水氣。一路行來聽到的水流聲應該就是由這瀑布發出的。
追到水潭邊,黃叔留下的記號又斷了。也不知道他們是被發現了,還是此地暗藏玄機。
肖大爺示意我跟他分頭尋找痕跡。我們自南邊的小路上山,他往水潭西邊找,我沿著土石路,往水潭東邊尋找。
東側距離水潭不遠處,有個小土坡,像是一架石橋一般,聯通著後面的一座山坡。山坡的地勢更高,我想要爬到山坡上,準備從高處俯瞰這處水潭的地形位置。
爬坡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土坡石堆旁有幾個已經乾燥的腳印。腳印非常清晰,應該在從水潭旁邊路過時,沾染上濕土,爬坡時留下的。水汽已經被蒸發,但是印記卻清晰地保留下來。
老爸他們來時,穿的是警服,帽子鞋子都是配套的,由公安部定製,很難在市面上買到。鞋底的紋路也非常特殊,一眼就能看出跟普通鞋印的區別。
我非常肯定,這不是他們的腳印,但是,又是誰會在這了無人煙的懸崖峭壁底下活動呢!
爬上土坡後,朝著足跡腳尖的指向行走。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下方,有一個小小的三角形洞口。
我輕手輕腳地爬到洞口一側,還未靠近,一股暖風便從洞內撲面吹來。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洞口,這個山洞的洞口不高,也不是特別寬敞,但因為呈三角狀,所以只要彎下身,匍匐通過,一個兩百多斤的胖子還是能夠很容易地鑽進去。
洞口外面遺留著一些細碎的沙土,跟這塊平坦的岩石一看就不是同種材質,顯然是從其他地方帶過來的,還沒有被谷底的風吹散。這些痕跡都在告訴我,不久之前,這裡有人出沒。
我往洞裡瞧了一眼,洞內幽暗,什麽都看不清楚,我很有些猶豫,要不要進洞查看一番。
居然還有一撥人,看來這山腹之中,一定隱藏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秘密。黃叔他們並沒有進入這個山洞,只是不知道,他們現在又去向了何處?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急促的鳥叫聲,從水塘的西面清晰地傳了過來。
這一路行來,蟲都沒有一條,又哪來的鳥?一定是師傅有所發現,讓我過去跟他匯合。
循著鳥叫聲,我找到師傅在水潭西面所處的位置,沒想到在這裡,他也發現了一個洞口。
“我在洞口周圍發現了一些痕跡,這些痕跡告訴我,有人從這個洞口鑽了進去。 ”
“這麽巧,師傅,我在東面也發現了一個山洞,附近也有人活動的痕跡。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黃叔他們,鞋底的紋路不對。”
“兩個山洞?都有人活動的痕跡!這麽奇怪,你詳細地跟我說一下。”
我將自己的發現,事無巨細,全部都告訴給了師傅。卻見他習慣性地想要去捋胡子,卻又習慣性地摸了一個空。
“這兩個山洞,直線距離不會超過五百米,東面這個冒熱氣,西面這個冒寒氣,倒是個罕見的陰陽洞。
你看這裡的地形,是非常典型的水溶洞地貌,你跟我形容的石橋,很可能是座天生橋。
俗話說'無山不空,山必有洞',看樣子,這山腹中定是大有乾坤。
留個記號給小胖他們,我們休息一下,準備一會兒,就從西面這個陰洞下去。”
“那東面那個洞怎麽辦?要是我判斷失誤的話,豈不是……”
我有些猶豫,鞋印雖然是真的,但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擺迷陣,如果自己的判斷失誤,萬一沒有幫到黃叔他們,反而拖了他們的後腿……
“陣前最忌患得患失,朝令夕改,你要相信自己。”師傅拍拍我的肩膀,“一會兒還是我打頭陣,你要跟緊我。”
我點點頭,擺好記號,同師傅一起,從西面的寒洞下洞。
只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等我們離開之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出現了一雙腳,那雙腳的主人,將地上的石子兒踢得乾乾淨淨,我留下的記號再也找不到半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