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因為悠介的話語而對衝田的動機產生懷疑時。
既沒有窮追猛打,也沒有尖酸刻薄。
出人意料的,少年輕輕揭過了這個話題,
“事實證明——”
加藤悠介的目光掃視著全場,所有的觀眾都在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台下寂然無聲,卻有某些事物在悄然醞釀。
有人似感到不太舒服地在座椅上挪動著身體,目光飄忽不定。
稍微隔了一小段時間,他才緩緩開口。
“其實他們既不可怕,也不特別。若是褪去那些「前輩」的光環,終究不過是與我們一樣的普通人。”
少年的聲音不疾不徐,語速剛剛好。
“要說為什麽的話,相信前兩天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聞,為了避免讓大家覺得我在自誇,在此我也就不再贅述了。”
隨著話落,頓時就有人聯想到了周二的那場棒球對決。
“啊,說的是那件事吧?”
“是那件事呢。”
“那天我也在場,簡直太帥了!”
……
人群中發出了一陣小小的驚歎,偶有不解緣由的,也在周圍學生的解釋下了解了這件事。
觀眾你一言我一語的激起了不錯的漣漪。
在校園裡,那些擅長運動的學生總會比其他人更容易受到歡迎。
而這種以自身為例的敘述方式也讓少年的話多了幾分實感。
從這一刻開始,場內的風向已經基本轉變了過來。
衝田的面容微微變得扭曲,隨即大聲反駁道:“別開玩笑了——!”
聲音在一瞬間蓋過了場內的竊竊私語,並將目光吸引而來。
像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他伸手指著台上的少年喝斥道:“不過是贏了一場連比賽都算不上的練習賽,居然就敢在這裡妄言自大。難道你覺得自己能比在座的所有運動社主力都要強嗎?”
“少給我小看前輩啊!一年級的。”
說著,他便朝著各個運動社團的部長看了過去,希望能過激起他們共同對抗的心理。
觀眾們也是隨之一同望了過去。
然而……
或是避開、或是低頭、或是視而不見。
這些平時與他關系還算可以的社團部長們,卻是紛紛避開了他的視線。
“一場入部考核就打破了歷年的最好成績,誰要跟那種怪物對抗啊……”
有人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對於衝田這種給他們拉仇恨的行為心中一陣腹誹。
其他人也是紛紛附和著道。
“就是啊,他到底懂不懂那到底代表什麽啊?”
“沒辦法,畢竟是外行人呢。”
“說的也是。”
這時又有人說了一句:“不過聽我們教練說加藤同學之後會可能會入部耶,總覺得可以期待一下今年的成績了。”
語氣中透露著些許興奮與得意。
先是沉默了一下,隨即立刻有人出聲反駁。
“……不,不是說只是作為外援嗎?而且還是重要賽事的那種。”
“咦?但我們教練明明說的是入部……?”先前那人疑惑著道。
另一人則是問了一句:“你們的教練老師是誰?”
“平川老師,棒球部的。”前者回應說。
聞言……
“啊——是平川老師啊……”
“是平川老師呢……”
其他人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
好在還是有人熱心的解答了其中的疑惑。
只見一名不知道是哪個社團部長的男生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然後笑著說了一句。
“哈哈,以平川老師的性格,一定是抹不開面子才這麽說的吧。不過遺憾,其實是外援喔,而且大家都是一樣的,兄弟。”
……
拋開突然歪樓且談性大發的部長們暫且不提。
將他們的話語完整聽入耳中的衝田一瞬間變得有如雷擊,呆立在了原地。
而其他學生們的目光也是不由得古怪了起來,並紛紛打量著這個「前學生會長」。
氣氛異常的微妙。
就在這時,少年那溫潤如玉的嗓音又是從揚聲器中響起,說出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
“春觀夜櫻,夏望繁星,秋賞滿月,冬會初雪。”
聲音一瞬間變得有些悠長,卻又充滿了磁性。像是重力的吸引,讓人每分每秒都想向著他的聲音靠近。
“少年就是少年,他們看春風不喜,看夏蟬不煩,看秋風不悲,看冬雪不歎,看滿身富貴懶覺察,看不公不允敢面對——只因他們是少年。”
句尾的音調微微加重,好似要刻入人們的心底。
台下。
“陀思妥耶夫斯基。”嬌嫩的唇瓣輕輕開合,少女低聲呢喃道。
只見詩羽正一瞬不瞬地凝望著舞台上的那道身影,臉上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就算你有女朋友,我也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她這樣告訴自己,目光專注而堅定。
而加藤悠介的演講依舊在繼續。
利用人們因剛才那番話產生的一大片空白時間中,只聽他緩緩開口說道。
“所謂成熟,其實是一場對內消除傲慢、對外消除偏見的自我修行。”
“作為一名高中生,也是一名禦宅族,我覺得這樣並沒有不好。相反的,有著自己所熱愛的事物並能夠為之努力,我認為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所以別讓那些卑鄙者淹沒你的熱忱,也別去故作成熟。去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不是應該做的事,別讓別人對你的生活指手畫腳,不要讓人生留有遺憾。”
“因為……我們是少年。”
音色抑揚頓挫,用詞合宜講究的同時又十分大氣,與先前的衝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再配上那副俊逸的容顏,引得不少女生幾乎忍不住尖叫出聲。
就連男生們也是一臉欽佩的看著台上那人,感到無比認同。
面對一雙雙凝聚著思索與認同的眼睛,加藤悠介擲地有聲道:“但願我們每一個人——”
他的目光緩緩掃視著觀眾席,臉上不見絲毫怯色,並一字一句的說出了下半句話語。
“都能活在自己的熱愛裡。”
或許是因為他最後話語中所透露出來的事實太過讓人猝不及防,場內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在一片安靜之中,頭戴白色發箍的長發美女第一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開始輕輕鼓掌。
清脆的掌聲孤零零的在場內回響。
一年F班的隊伍中,有著精致面容的金發少女正緊緊咬著下唇。
“居然在全校面前承認自己是禦宅族什麽的……簡直像個笨蛋一樣。”
伴隨著一句含糊不清的咕噥聲,少女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
“呼……”
像是要給自己打氣一般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氣,隨即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輕輕鼓掌。
在這個過程中,她那湛藍的眼眸卻一刻都沒有從台上的那道身影上離開,仿佛在追隨著光。
掌聲開始成雙。
角落裡,安藝倫也亦是目光複雜的看著那道身影,眼中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又或兩著皆有之。
帷幕後,不知何時又將長發束起的惠正緊緊攥著幕布,纖細的指間因為用力而顯得微微有些發白。
三年級的隊伍中,留著一頭短發的中野學姐也是開始輕輕鼓掌,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欣賞,不過卻並未起身。
而這一幕恰好被山城老師收入了眼中。
立刻,他便用力地鼓起掌來。
引得旁邊的老師不由得紛紛側目。
而其他的學生們也在這時反應了過來。
先是如小雨嘀嗒一般的感覺,清脆的鼓掌聲開始從每個角落裡響起。
漸漸的,小雨變成了大雨,大雨又變成了雷雨。
伴隨著「咻~」的口哨聲。
體育館內,掌聲雷動。
無論少年最後成功與否。
這一天,將永遠被在場的師生所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