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

　　這一天的雞西下起了大雨。

　　李豔傑並沒有回家。

　　他想找一個地方接著放聲大哭。

　　也許當天考試的時候多留意一道選擇題。

　　也許當天考試的時候自己多細心一點。

　　也許當天考試的時候自己沒有那麽多的錯字。

　　可是。

　　這世界上沒有那麽多也許。

　　雨越下越大。

　　1980年的雞西。

　　沒有公交車。

　　一線公交車也是兩年後的1982年才有的存在。

　　滿大街的自行車。

　　跟在李豔傑身後的兩輛自行車。

　　正是王晨和隋國凡。

　　一路上皆是泥濘。

　　“老隋、你說他能不能想不開?”

　　王晨猶豫了一下看著隋國凡說道。

　　“我哪知道，這個真不好說，盯著點吧！”

　　隋國凡言道。

　　就這樣兩個人一直從下午跟到了晚上。

　　從衣服全濕。

　　跟到了基本乾透。

　　在路過娛樂中心廣場的時候。

　　眼見得漆黑的夜裡。

　　竟然有一男子緊跟著前面的女生。

　　瘋狂的奔跑。

　　“看什麽看，沒見過處對象呀?”

　　那名跟在身後的男子回過頭，見到

　　李豔傑三人的目光，不善的說到。

　　聽到這話。

　　前面的女生驚聲尖叫道。

　　“我根本不認識他，救救我，他是個流氓！”

　　女生的聲音本來尖細。

　　加上此刻拚命奔跑。

　　更加快速的傳到幾人的耳朵裡面。

　　就連娛樂中心門前跳舞的人群裡。

　　也有人駐足起來。

　　“什麽?耍流氓?”

　　“敢耍流氓?”

　　噗呲。

　　只聽見一聲鋼鐵和肉的撞擊聲。

　　那剛才追逐女生的青年男子已經被放倒在地。

　　同時幾塊磚頭已經拍在了青年的臉上。

　　在將青年送到派出所前。

　　青年的臉上已經血肉模糊。

　　而這第一下的放倒。

　　正是李豔傑。

　　抄起了身後王晨的自行車。

　　狠狠地甩在了青年的身上。

　　在那之後的磚頭。

　　則是一眾娛樂中心廣場門前跳舞青年的傑作。

　　再看此刻的王晨。

　　正心疼自己的永久牌自行車。

　　被幾塊扔的不準的磚頭砸的有些凌亂。

　　“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我叫高玲、在十九中高二讀書，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子羞紅著臉頰，柔聲說道。

　　“我三中的，高三，剛高考完。

　　王晨，剛才那自行車就是我的。”

　　王晨見到女生眉清目秀，身材勻稱，白色的確良襯衫。

　　將裡面若隱若現包裹的淋漓盡致。

　　不由得心生愛慕上前言道。

　　“哦、哦你好，謝謝你的自行車，可是。”

　　高玲有些畏難的看了看沒有答話的李豔傑，道。

　　“豔傑，別灰頭土臉的，剛才那一下有魄力

　　別冷著人家女生了，快說吧，你叫什麽名字。”

　　身後的隋國凡見到來人這般溫柔。

　　便是心中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

　　也許。

　　李豔傑這小子還真的。

　　考場失意情場得意也說不定。

　　“我叫李豔傑，舉手之勞，

沒什麽的。　　以後夜裡別一個人出來，小心流氓。”

　　“謝謝你，李豔傑同學。”

　　高玲此刻的臉頰羞紅的更盛幾分。

　　“哎，不是，豔傑英雄救美你也救了，我倆走了。”

　　王晨這就打算留下高玲和李豔傑獨處。

　　“你倆不是來勸我的麽?”

　　李豔傑回頭看看兩個被一場雨淋濕了，此刻已經幹了的兄弟。

　　發現兩個人已經登上隋國凡的車子。

　　向著回家的路騎行而去。

　　“我送你吧！”

　　李豔傑撿起了剛被自己摔在流氓身上的永久牌自行車。

　　“謝謝你，你也是高三的麽?”

　　“剛高考完，差點分，沒機會上大學了。”

　　想到今天下午的一幕，李豔傑心中還是一陣心痛。

　　“沒關系的，其實，哎呦。”

　　剛說兩句。

　　高玲一彎腰自己的左腳踝崴了一下。

　　鑽心的痛令其不得不叫出聲來。

　　“崴腳了，你上來吧我馱著你，送你回家。”

　　李豔傑將車子停靠好。

　　扶著高玲上了這王晨的永久牌自行車。

　　靠近高玲的一瞬。

　　李豔傑聞到了高玲身上散發的體香。

　　在1980年的雞西。

　　並沒有香皂。

　　更沒有沐浴露洗發露之類的存在。

　　一塊肥皂是唯一。

　　所有人不管是洗衣服或者是洗臉。

　　都是肥皂解決。

　　而高玲身上散發出的味道。

　　正是少女的體香。

　　李豔傑微微皺眉。

　　本來俊朗的外表顯得格外英氣逼人。

　　兩個人在濕漉漉的泥地裡面。

　　蹬著自行車向著高玲家而去。

　　李豔傑回到家中的時候。

　　已經是晚上十點。

　　老父親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

　　點著一個不大的煤油燈。

　　1980年的雞西。

　　停電是常事。

　　“差0.5分?”

　　李豔傑的老父親名叫李四元。

　　是解放前的維修電工。

　　建國後因為表現出眾思想覺悟高。

　　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裡面。

　　成為雞西少有的八級工。

　　整個雞西城也就兩個八級工。

　　那個時候的雞西城電工圈子。

　　都稱呼李豔傑的父親為。

　　‘李八級’。

　　另外一個八級工。

　　是個木工在煤機廠。

　　八級工的含義就是。

　　手藝更加的精湛。

　　思想覺悟更加的出眾。

　　最重要的是在1980年。

　　家家父母加在一起每個月能掙80塊錢的時候。

　　八級工自己一個人就能掙120塊錢。

　　而且。

　　門生故吏遍布整個雞西。

　　很多外單位的想學手藝的電工。

　　都得專門跑到雞西鋼鐵廠來和李師傅請教。

　　“差了0.5分。”

　　說著李豔傑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了地上。

　　“差點差點吧！大不了明年再考，實在不行，去當兵回來進廠上班。”

　　李四元見到兒子有些泄氣，抬了抬手，將一個碗遞給了面前的李豔傑。

　　李豔傑接過父親遞過來的碗。

　　打開一看裡面竟然是一個饅頭和一份炒土豆絲。

　　“爸....。”

　　李豔傑心中好一陣的難過。

　　但是見到父親的關愛有些情難自已。

　　在1980年所有東西都要憑票供應的時候。

　　麵粉這樣的糧食。

　　每個月每人也就那麽幾斤。

　　只有月底的時候才能吃上一點饅頭。

　　而細糧都是留給家裡的主要勞動力。

　　父親母親這樣的勞動力才能吃饅頭。

　　而李豔傑此刻手裡面捧著的饅頭。

　　應該就是李四元晚飯時候特意留給他的。

　　至於說少了的0.5分父親是怎麽知道的。

　　不用說也猜得到。

　　一定是王晨那個大嘴巴說的。

　　李豔傑一面眼含熱淚。

　　一面吞食著碗裡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