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杜律師將石油系公司拖欠遠達科技貨款的案子交給了我，現在案子辦完了，杜律師讓我過來跟您說下。”陳遠平道。
　“這麽快?”王川有些吃驚道。
　“嗯，我立案後就直接把對方的銀行帳戶給查封了，三千三百多萬，外加利息。這案子證據充足沒有什麽懸念，後來開庭， 對方想要調解，我們就跟對方調了兩輪，最後對方給出了調解方案，本金三千三百萬一次性全額支付，另外利息按照銀行同期銀行貸款利率計算，因為這筆錢拖了好幾年，利息不是小數。他們希望高總給打個折扣。
　最後高總同意利息打五折，但是必須在出具調解書之日起三個工資日內支付全部款項， 對方同意了。上周法院出了調解書， 對方把錢都付清了。
　今天下午高總把後期百分之五的律師費也付過來了。我已經跟財務確認過了，律師費已到帳。”陳遠平道。
　“好，乾得不錯。辛苦了，陳律師。”王川笑道:“這個案子的提成財務會核算的，你回頭跟財務對下數。”
　陳遠平答應一聲，之後離開了辦公室。
　“瞧瞧，又一百多萬律師費進帳了！要是多有點這種案子，創收目標不要說三千萬，就算是一個億我也敢定。”王川問過財務遠達科技的律師費金額後，微笑道。
　“好事哪能天天有啊，要面對現實！”萬胖子直接給他澆了一盆涼水。
　與GM大酒店肖總談話後沒幾天，丁總的助理便發來了郵件， 邀請遠方律師事務所參加本輪法律服務機構入庫投標活動。
　王川直接將郵件轉給了小郭， 讓她盡快準備入庫材料，有什麽事及時與丁總的助理房雅娟聯系。
　在朝陽區國貿商圈的一棟5A級寫字樓內， 寬大氣派的合夥人辦公室內， 大魚缸內有一群羅漢魚在自由自在的遊著，朝陽通過明亮的玻璃射入辦公室， 辦公室內顯得很亮堂。
　兩位中年男律師相對而坐喝著茶，聊著天，顯得很愜意。
　“李律，遠方律師事務所那邊談好了嗎?”說話的四方臉男律師比對面的圓臉男律師歲數大一些，仰著臉用鼻孔對著對方，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傲慢和深沉。
　“下周六我跟遠方律所的兩位合夥人面談。我覺得問題不大！”被稱作李律的圓臉男律師笑道。
　“我看中的是遠方律所的客戶和他們在勞動領域的名氣，這事你可得辦仔細了。”四方臉男律師吸了一口香煙，緩緩吐出，淡淡道。
　“老大，他們就那麽幾家客戶，至於嗎?不就有兩家世界五百強的子公司嗎?每年律師費也收不了多少錢！”李律師不以為然道。
　在他看來小律師就是小律師，遠方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人數還不及自己律所的零頭多，創收就更不用提了，談合作那是給他們臉了，如果不是老大一個勁的催促自己，按照他的意思根本不屑與遠方律師事務所談合作。
　“你呀！太小瞧這家律所了。
　不借助資本，緊靠幾個小律師， 四五年的時間就把律所搞的有模有樣，創收過千萬，你能做到嗎?”四方臉男律師問道。
　“招人唄，律師多了，幾千萬的創收還不是小菜一碟！”李律師不以為然道。
　“你不要忘了咱們背後有資本方支撐，要不然就你我再加上所裡的幾個合夥人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租上幾千平辦律所?”四方臉男律師橫了一眼李律師道。
　李律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再說話。
　“咱們的經營模式與他們的經營模式不一樣，這你也知道，他們一個律所相當於是一個大團隊。
　咱們律所可沒有二十多名律師的團隊，到目前為止最大的團隊不過五六個人，更多律師走的是單槍匹馬的老套路。
　按照目前這個發展趨勢，幾年後這家律師事務所肯會成為咱們的競爭對手。所以咱們要在他尚未成長起來之前，剛剛冒頭之時將他收過來。
　不僅可以增加創收，也可以提高咱們律所在勞動領域的專業能力和知名度。
　退一步講，你別忘了咱們的運營模式是借雞下蛋，多一個律師就多一分收入，咱們就能多賺一筆錢。”四方臉男律師接著道。
　“明白了！老大您說的對。我回頭跟他們好好談談。”李律師點頭道。
　王川已經有近一周沒有去NC電子公司了，他最擔心的不是項目進展情況，因為有程武帶隊，律所裡擅長勞動業務的律師差不多都在項目組裡。
　他最擔心的那個麻煩—沈琪，那個沈大頭硬塞給他的女孩子，他一直覺得這個女孩子有點麻煩，更怕程武壓不住她，在項目上鬧出事情來。
　這一日，派駐到NC電子公司的律師團隊配合工會和人事部門完成了工作，返回律所。
　“程律，電子公司那邊怎麽樣?”辦公室內，王川坐在程武的對面，問道。
　“這次電子公司將工會和人事部門分成了十個小組，分別找員工
進行談話，雖然費時費力，但是效果還是挺明顯的。”程武一臉興奮道。
　“十個小組?！咱們的人夠用嗎?”王川一臉的疑惑。
　“夠用，他們是在職工之家進行的談話，十個小組相互之間距離挺遠的，只要不是大聲嚷嚷基本上相互之間不影響。
　第一天下來十個小組談的口乾舌燥，累的夠嗆，而且效率也不高，一共才談了六十來人。
　晚上我們與丁主席和人事部經理開會，沈琪你還記得吧，就是那個臨時塞給我的女孩子?”程武看向王川。
　“記得，怎麽啦?她惹麻煩了?”王川心中一顫，這個“麻煩”不會真惹事了吧。
　“沒有，晚上開會時她建議不要走談話，改為填表方式，如果員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反正人員安置方式也就那麽幾種，讓大家選就是了。
　丁主席和人事部經理也覺得小沈提的方案可行，當晚我們就組織人將選項羅列出來了，半張A4紙，然後先打印了一百份。
　第二天從早上八點開始，不到中午一百份就填完了，效率提高不少，小組不用多費口舌，員工也覺得省事，加上現場谘詢的時間，平均下來每名員工用時不到二十分鍾。
　後來丁主席又找人複印了幾百份。”程武笑道。
　“沒想到這小丫頭還真有一套！”王川微笑道。
　“嗯，我開始也沒太拿她當回事，沒想到小沈腦子挺好使，而且還是個人精，別看她專業能力一般，但是她跟NC電子公司的員工混的還挺熟的，才去沒多久， 整個辦公樓一提小沈沒有不知道的。
　上次打架被行政拘留的那位牛翠花，您還記得不?人高馬大的那位。”程武問道。
　“記得啊！怎麽啦?！”王川突然想起了沈琪的黑帶和牛翠花的無敵白骨抓，心中一顫，急忙道:“她們兩個不會撓上了吧?”
　“撓是沒撓，但是牛翠花當時去職工之家填表時確實鬧了一出，丁主席躲得遠遠的， 本來沒有律師的事， 但是牛翠花也不知道哪根筋打錯了，站在當場罵大街， 把律師也給捎上了。
　別看咱們男律師不少，都知道這女的不好惹，楞是沒有一個出面的，只能橫眉冷對。
　要說小沈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當時就不幹了，站起來質問牛翠花，那話說的一套一套的，一個髒字沒有，懟的牛翠花直翻白眼。
　我算是真見識了，海歸罵起人來原來也這麽彪悍。
　後來牛翠花見鬥嘴不行，直接上手就抓小沈的頭髮，小沈也不客氣上去就把人高馬大的牛翠花按地上了， 我們都沒看清是怎麽弄的。
　事後我們才知道， 小沈不僅練過空手道，還是練過摔跤和散打。這身體素質真不是蓋的！……”程武道。
　聽著程武繪聲繪色的描述當時的情況，王川直咧嘴，這要是傷個好歹的怎麽跟沈大頭交代啊！
　“後來呢?員工沒鬧事吧?”王川擔心員工借著牛翠花的事鬧事，對項目不利。
　“沒！有幾個員工是嚷嚷來著， 但是丁主席和保衛科的人一出面全擺平了。
　別看丁主席不敢惹牛翠花，但是對其他人還真是不客氣，一頓呵斥加忽悠，居然還真把場面給穩住了。
　後來牛翠花在公司見到小沈雖然不服不忿的，但是也不敢扎刺，用丁主席的話講這叫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程武道。
　“嗯，這就好，沒出事就好！”聽說沒出事，王川心裡踏實下來。然後他看向程武。
　“王律，怎麽這麽看著我?”程武有些疑惑，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摸摸臉，感覺沒有什麽異常啊！
　“程律，我發現你的表演天賦挺高啊！剛才那描述，手舞足蹈的，看來這個小沈對你們的影響不小啊！”王川笑道。
　程武尷尬一笑:“小沈挺活份的，接人待物也有一套，我們項目組的對外聯絡工作全部都是她和嶽珊在處理。”
　“好啦，我沒有別的意思。說說方案的事吧！”王川笑道。
　“咱們的團隊在撤回來之前， 據丁主席說總公司那邊有信兒了， 分流的事就不要想了，現在總公司旗下的子公司和分公司都在做搬家準備，NC電子公司是第一波搬遷的企業，之後還有五六家企業要外搬。
　雖然分流不可能，但是總公司準備了專項資金，可以增加經濟補償金數額。也可以走內退。但是具體文件我沒看到，據說這兩天總公司就會下文。”程武道。
　“嗯，這是好事。總公司不想看員工鬧事，只能這樣。”王川點頭道。
　“這周五曹總要開會，讓咱們律師拿方案。”程武道。
　“你通知下，項目組下午二點開會，律師及律師助理都參加，大家都發表下意見，把之前的方案修改一稿。
　你再問問丁主席，總公司那邊的意見明確了嗎，如果明確了，咱們要調整方案，做事不由東累死也無功！”王川道。
　程武答應一聲出門去了。他剛回到座位就見新來的杜鑫律師一臉不悅的回到了工位。
　“這是去開庭了?”程武看到杜鑫提著公文包一身疲憊，問道。
　“早上去通州開庭了，一個勞動案子。公司雇了個團隊幫助銷售產品，本來雙方說好的是合作，各管各的人，公司提供辦公場所，按照銷售收入分成。
　結果團隊幹了三個月一個訂單沒有，公司老板要解除合作，但是對方不乾硬說雙方是勞動關系，結果去勞動仲裁委申請了勞動仲裁。
　我問老板，有什麽證據，老板說當時都是口頭上說的，只有微信上有個聊天記錄，隻字片語提及合作的事。
　我又問老板，對方手裡有什麽證據，有沒有簽署過能夠證明雙方存在勞動關系的文件，或者給人家出過證明。老板拍著胸脯說沒有，絕對沒有。
　結果一開庭，對方拿出一份確認團隊成員是公司員工的證明，每個月工資多少錢，三個月一共拖欠團隊多少錢寫的清清楚楚，上面蓋著公司的大紅章。
　當時仲裁員讓我質證，我一下就蒙了，只能硬著頭皮不認。後來開完庭我拿著對方當場提供的證明去找老板，老板也傻了！
　老板把行政叫來一問才知道，原來在雙方談崩之前，團隊負責人曾經找過行政說是有
份文件需要蓋章，行政嫌麻煩，就把公章給了對方，很有可能是那時候蓋的章。
　這回老板傻眼了，我問他要不要對公章進行鑒定，因為鑒定要單獨交錢，老板不同意進行鑒定。
　其實他也知道公司一共就五個員工，管理一直混亂，公章誰都拿誰都用，這下可好把自己給坑了！
　後來老板反過來說我辦事不盡心，沒查仔細。嚷嚷著要找所裡退錢。”杜鑫氣憤道。
　“接案的時候公司老板有沒有簽談話筆錄?”程武問道。
　“簽了，接案筆錄，後來幾次見面的談話筆錄都做了。交接的證據目錄也有。”杜鑫道。
　“那沒事，你把案卷裡的談案筆錄和後來做的談話記錄複印一份給我。”程武道。
　“他要是來所裡鬧事怎麽辦?”杜鑫擔心道。
　他畢竟年輕，剛執業不過一年多點，雖然年輕氣盛對客戶的所作所為不滿，但是心裡還是怕客戶來所裡鬧事的。對自己不好，對律所的名聲也不好。更怕律所把他推出去，給客戶撒氣。
　“不用管他，如果來了你告訴我一聲，我跟他談。”程武道。
　聽程武說完，他心裡一松，程律師是個可以信得過的人，既然程律師已經說了，那就沒問題了。
　下午王川正在與NC電子公司項目組的成員開會， 討論人員安置方案，小郭敲門走進了會議室。她在程律師耳邊嘀咕了幾句便出門去了。
　“程律，出什麽事了?”王川看向程武。
　“杜鑫辦的一個案子出了點問題……”程武將杜鑫之前跟自己說的話敘述了一遍。
　“接案筆錄和談話筆錄你都看過了?”王川問道。
　“看過了，上面寫的很明確，沒問題。你們先開會，我去處理下。”程武說著起身，就往外走。
　“王律師，我在這兒也沒什麽事， 要不我也跟著去看看?”聽程武一說，坐在門口的沈琪好奇心大盛，起身說道。
　“你別去了，把情況介紹下，咱們繼續討論方案的事。”王川嚴肅心裡暗道:哪都有你，你去幹什麽，跟客戶練跆拳道還是摔跤啊！?還是省省吧！
　半個小時後，程武回來了，臉上的氣色不太好。
　“怎麽樣?”王川問道。
　“一進來就跟我掰扯說杜鑫律師不聯系他，工作不盡心，歸根到底就是想退錢，我也沒跟他客氣，直接將談話筆錄和接案筆錄放在他面前， 問他想怎麽解決！他也自知理虧，嘀嘀咕咕的， 不正面回答。
　後來我算是聽明白了，他想解除委托協議，然後等案子判下來，讓咱們給他寫個起訴狀， 他自己去法院起訴。”程武道。
　“沒問題跟他簽補充協議，把之前的協議解除了。然後等判決出來，安排杜鑫律師給他寫個起訴狀。別跟他浪費時間，不值得！”王川道。
　“是，我也是這個意思。剛才已經簽完補充協議了，把之前簽訂的委托協議解除了。客戶已經走了。”程武道。
　“嗯，看到沒，小公司真是沒法做，以前咱們剛起步沒辦法，以後咱們的目標奔著大公司。
　正好跟大家強調下，以後接案一定要簽署接案筆錄，有關案件事實部分的內容一定要記下來，讓客戶簽字。”王川道。
　周五時王川和程武、嶽珊、祖文去了NC電子公司。
　讓王川吃驚的是，一進門，人事部四十多歲的女經理就問沈琪來了沒，看起來兩人很熟的樣子。當得知沈琪另有安排沒過來時，對方居然顯得有些失望。
　“王律師， 之前我們給上面打了報告， 總公司那邊不同意往帝都的其他公司進行人員分流， 眼下也沒有什麽可分流的地方。
　不過總公司同意我們提高經濟補償金。
　另外， 還有一個變化，之前好的NC電子公司搬遷到外省，並且帶走一小部分員工的方案，現在有了變化，NC電子公司不搬遷了。
　同批搬遷的三家兄弟單位可以接收一部分員工過去，算是分流。但是人員需要其他三家單位篩選，基本上他們要的都是技術工，年齡不超過三十五。一共可以解決二百多人的就業。
　這幾天那三家兄弟單位就會派人過來挑人，十月底人數就能確定下來。
　NC電子公司可能最後會留下一個勞服隊，改為勞服公司。”大會議室內，曹總率先發言。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只能采取買斷工齡(解除勞動關系，給予員工經濟補償金)、內退和內部分流的方式了。
　我們的方案是:男員工年滿五十周歲、女員工年滿四十五周歲或工齡二十五年以上的人員，在本人自願的情況下，可以申請提前離崗，辦理內退手續。
　在法定退休年齡內，領取離崗時的基本工資，到法定退休年齡，一並計算工齡，計發退休費，在公司辦理退休手續。醫療保險享受原待遇。
　其他人員全部采取買斷工齡的方式，如果不願意買斷工齡，年底公司停產後，剩余人員納入勞服隊。”王川想了想道。
　他沒想到之前定好的搬遷方案會調整，而且帝都這邊會成立勞服公司。不過這樣也好解決了內退員工後期辦理退休手續的問題，如果真的把公司注銷了，後期內退員工退休辦手續說不定又會扯皮。
　“丁主席，人事部門，你們最近都戰鬥在一線，說說你們的看法。”曹總看向工會和人事部門。
　這次開會三位副總都到了，關系到自身今後何去何從的問題，自然要關心下。聽了曹總的話，三位副總也看向丁主席和人事部。
　“王律師的建議我們工會沒有意見，但是鑒於咱們公司員工的工資比較低，總公司又同意增加人員安置專項資金，咱們是不是把補償金調高一些，以免員工不滿意鬧事。”丁主席想了想道。
　“對，我覺得丁主席說的在理。是應該調高些。對於王律師的內退方案我同意。”一位年齡五十多歲的副總附和道。
　另外兩位副總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對王川和丁主席的意見表示同
意。
　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公司領導班子多團結呢，其實這是丁主席當工會主席以來，第一次這麽多副總同意他的意見。往日都是他隨大眾，今天調過來了。
　三位副總各懷鬼胎，之所以同意王川和丁主席的提議是有目的的。
　年齡最大的那位副總符合內退條件，眼看著公司沒什麽發展，聽王川這麽一說，萌生了內退的想法，所以選擇支持王川的方案。
　另一位副總年紀最小，不可能內退，但是眼下公司已經成了爛攤子，想著多拿些補償金，走之前多撈點，所以對王川和丁主席的提議沒有任何意見。
　最後那位副總琢磨著大家都走了，曹總又是上面的人不可能久留，以後自己說不定能撈個一把手乾乾，所以他也極力讚成。
　“人事部呢?”曹總問道。他的目的是盡快解決人員安置問題，反正錢也不是自己的，員工多得些利益，少鬧事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們同意丁主席和王律師的意見。”人事部經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