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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中的微笑》第2章流動的小河
  清清的小河不急不緩地向前流淌著,綠了兩岸低低的小草,一頭頭毛驢馱著河水沿著彎彎曲曲的小道走著。

  雲拉著一頭黑煽驢,潔拉著一頭青母驢,虎子拉著一頭沙驢,從不同的山窩窩來到了小河邊的山泉旁。

  三頭驢用鼻語交流了一會,開始低頭吃草,驢背上的鐵桶在驢的運動中發出一聲聲不和諧的聲音。

  驢要犁地、磨面、馱糞、馱糧食、馱水,驢吃的是草,付出的並不比小河兩岸的人們少。

  小河兩岸的人們可以殺豬殺羊,但不殺驢,卸磨殺驢的事是村子裡最痛恨的事。

  潔用手輕輕地拍打著清清的河水,河水裡的雲被潔拍碎成一片片。

  虎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忽高忽低的蜻蜓不時地追逐著討厭的蚊子,吸血的蚊子,去死吧!

  雲詛咒著蚊子,潔拍打著河水裡的雲。

  “你弄碎了水中的我!”雲望著河水裡的幻影,對潔說。

  潔沒有停止,繼續拍打著,仿佛恨透了水中的雲。

  “潔,如果你對雲不滿,可以去打河岸邊的雲,而不是河水裡的雲!”沉默寡言的虎子冒出了一句話。

  潔使勁甩了甩手中的河水,雲從潔的手心滑落,重新鑽進了清清的河水。

  “虎子,你看他不是好好地在水中嗎?”

  潔露出了少女般燦爛的笑容,她揉碎了雲,輕輕地一甩手,還了一個完整的雲。

  水中的雲長著一張消廋的臉蛋,滿頭白發。

  白發本來是老年人的,可偏偏長在了雲的頭上,長期吃開水泡饃,吃白了雲的頭髮。

  “潔,你什麽時候走?”

  “雲,九月九日開學,路上得三天,我準備九月一號去縣城表姐家,在表姐家住幾天,再走!”

  “潔,去了好好學,我們三個自小一起長大,發誓要一起去上大學,可如今只有你一個人能上大學了。”

  虎子、潔和雲是吃著尚家河水長大的,虎子比潔和雲大一歲。

  三個人一起放過驢,一起拉著驢馱過水,一起上了小學上初中,上完了初中一起上高中。

  歲月弄人,十多天后,他們將不得不分開。

  潔考上了一所南方的大學,潔討厭北方的寒風,西伯利亞的寒風一定吹不到南方。

  虎子錯了二分名落孫山,虎子也不想去複讀,村裡缺一個文書,黃支書是虎子的表舅,黃支書讓虎子去當文書。

  一年三千塊錢工資,能夠換來四千多斤小麥,夠虎子一家六口人吃一年。

  虎子決定去當文書,這些年為了上學,弄得家裡沒有錢沒有糧。

  雲雖然也考上了大學,可沒有錢,決定放棄上大學。

  雖然每一個貧窮的農村娃,都夢醒著通過上大學改變命運,可並不是每一個都能夠如願以償。

  潔是幸運的,潔的母親種地,父親是一名小學教師,父親的工資足夠供潔上完大學。

  “我阿爸說了,你應該去親戚朋友那裡借錢去上學,他願意給你借五百元。”

  潔的話落,虎子抬起頭,說道:

  “是呀,雲,只要這學期度過了,年底我就有了工資,我可以給你每年借五百元。”

  雲望著坐在他左右的兩個好朋友,苦笑了一下,說道:

  “謝謝你們,我考慮了許多天,決定去打工。”

  這些天來,雲也嘗試著去借學費,跑遍了十多個山頭,

也許人們都很貧窮,也許人們害怕他還不上錢,他空手而歸。  錢太難得了,人們不會輕易將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借給一個一貧如洗的人。

  借錢的時候是孫子,還錢的時候成了爺。

  盡管雲不是那樣的人,可誰會相信雲就不是那樣的人。

  借出去的錢是信任,可要錢的時候,許多朋友反目成仇。

  村裡就發生了好幾件這樣的事,最後為了要回錢,鬧到了法庭上。

  雲不怪任何人,這錢都是大家辛辛苦苦賺來的,沒有人欠雲的。

  “雲,不管怎麽說,我們要想改變命運,就得先過了大學這一關。”

  虎子已經勸說了雲好幾次,可虎子並不知道雲如此寒酸,寒酸到拿不出來一分錢。

  三姐上了個小中專,只剩一年了,父親賣了剩下的七隻羊還沒有湊夠三姐的學費。

  不能再給父親加壓了,雲已經十七歲了,已經長大了。

  在這些日子裡,雲覺得自己長大了,長大的雲應該放下手中的書,去賺錢。

  “雲,虎子哥說的沒有錯,你可要考慮好!”

  “雲,這出去打工也不好打,村子裡出去的人都去挖了煤,那煤窯黑乎乎的,還經常死人。”

  “是呀是呀,雲,如果你要出去打工,千萬不要去挖煤,畢竟生命對於我們每個人而言只有一次。”

  雲苦笑,雲的確想去挖煤,雲對路遙先生寫的《平凡的世界》影響深刻,孫少平通過挖煤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最終離開了黃土地,雲也想走一條孫少平的路。

  雲也想過像孫少安一樣辦個磚窯,可他實在沒有一分錢, 辦磚窯也需要錢去賣設備呀!

  不挖煤去幹什麽?

  當小工,一天到晚五十元,什麽時候才能夠過上好日子?

  聽村裡的李叔說,挖煤這個活雖然辛苦一點,但來錢快,一天能拿一百五十塊,比磚瓦工師傅的工價還高。

  父親讓雲跟村裡的馬叔去學箍窯,馬叔是個箍窯的,到處都是裂縫的窯洞,經過馬叔的手填補一下,便可以放心大膽地睡覺了。

  馬叔一天工價一百元,遇到特別破爛不堪的窯洞,馬叔會要一百二十元,這多出來的二十元算是風險錢。

  馬叔是村裡的富裕戶,馬叔一年到頭賺來的錢並不比吃國家飯的人拿的錢少。

  父親常常說:

  “狗娃,咱農民只要有一身苦就不怕被餓死!”

  父親很少叫雲的名字,高興時,父親叫雲為狗娃,不高興時父親罵雲為狗吃剩的。

  父親讓雲跟著馬叔去箍窯,當然看重的是箍腰能夠賺來錢。

  父親並不是只知道種地,他也希望雲能夠早日賺到錢,早日娶個媳婦生個胖娃娃。

  這山裡的姑娘也是有價錢的,並且價錢年年在上漲,要娶得姑娘來,沒有三萬元是不行的。

  山裡的糧食沒有漲價,憑什麽姑娘年年漲價?

  漲吧,反正雲也沒有那麽多錢,漲不漲與雲有什麽關系。

  “喳喳喳!喳喳喳……”

  喜鵲飛到河邊來喝水,看見了草叢中一條長長的菜花蛇,不停地向坐在河邊的三個年輕人報著警。

  喜鵲總是那樣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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