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夢初醒,向身後望去。
只見,一位黑衣少女站在樹下,長長的黑發,零散的束在身後,一陣風起,卷起滿地桂花,連同著他的黑裙、長發,舞起,又落下……
若不是,她正一步步朝他走來,佔兮當真以為看到的是畫中的人兒。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來到了面前。
少女如瀑布般的秀發將臉頰顯得的格外粉白,如同初春枝頭帶著第一顆露珠的芙蓉,晶瑩柔軟。佔星河一時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的容貌,隻覺得好看。
“好看嗎?”黑衣少女再度發問,這次眼眸裡似乎帶了些許笑意。
“好看!”佔星河不假思索道。
他又不禁有些疑惑,這般溫柔的臉龐,眼底卻如此黝黑深邃,隻消多看上一會兒,不知會被牽引向何處。
只見她的眼波流轉,似流星劃過沉寂長夜:“哪裡好看了?”
“哪兒……都好,山好,水好……花也好……”佔兮突然窘迫,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掩飾內心慌亂。
“呵呵……少女笑了起來,“你是誰?來找誰?”說罷,饒有興致的看向他。
“在下佔兮,佔星河,今日前來拜見北冥將軍……”說著拱手施禮,“不知姑娘可否幫忙指路?”
他腰身尚未彎下,少女一步上前,出手硬是將這個禮數阻止下來:“來見就好,道歉作甚?”
就在此時,他發覺少女臉色微變,不由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身後——南無魚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只見他正用一種愕然的表情看著他們。
“師父,你……”南無魚臉上的愕然又附加上了一種深深的不解。
黑衣少女的臉色黑了下來:“你來作甚?”
“師父?!”
聽到南無魚如此稱呼,佔兮驚愕萬分的看向二人,此刻的表情絕不比南無魚的好看。
南無魚指著黑衣少女,憋了半天,吼了出來:“師父啊,您平日裡要不然變成綠毛石頭,要不然就是將死之人,要麽成年累月斷水斷糧,要麽化作寺廟吃齋念佛……”
黑衣少女一臉的不耐煩:“你到底要說什麽?”
“從小到大……我,我就這麽被折騰的七葷八素……什麽時候見你變過這樣了?”
他本想說‘變得這麽好看給我看了?’又覺得過於肉麻,便憋了回去。可是越說越氣,就差哭訴了,“看看你現在,如此,如此妖嬈的模樣?!竟是給別人看的?”
“妖嬈?……”黑衣少女頓時怒發衝冠,伸手就打,南無魚條件反射似的跳上了樹上,看來平日沒少被拉練。
“師父,還差一點,下次換個角度,可能就劈著了……”南無魚呲著牙,學著用手比劃道。
黑衣少女怒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還不是被你嚇得。”南無魚嘴上仍舊不老實,“這比那個綠毛石頭龜還嚇人。”
少女一個反手,憑空一扯,無形無色,卻似是一條無形的鐵鏈,纏住了南朝,將他一把拽到了跟前。
“師父,你違規,用法術……”
“我用法術怎麽了?”黑衣少女不屑道,單手扼住他的脖子。
南無魚連忙求饒:“師父,師父,我錯了。”
“晚了!”
“哈哈哈哈哈……”這並不是南無魚在笑,而是從他身上突然冒了出來的一個聲音,這個聲音陰鬱卻優雅,當然只能是夜北冥一個人聽得到。
“我說,夜珀啊,莫要說你徒弟吃驚了,這麽些年,變成這個模樣,你也是頭一遭啊……果然看到她,比看到我更開心啊,這也夠可笑了,活了這麽大把年紀,你怎麽還跟一個小姑娘似的,春心萌動了呢……”
“閉嘴!”一時氣急,夜北冥居然用真聲懟了回去。
“是!”南無魚以為師父在說自己,故作乖巧的閉上嘴巴。
“哈哈哈,你也就只能欺負你這個傻徒弟了,差不多得了,我還要在他身上存活下去呢……”
黑衣少女一甩手,像拋攪屎棍似的,將南無魚扔到了一旁,不願再看一眼。
一旁的佔兮將跳到嗓子眼的心硬生生吞了回去,試探性的小聲叫道:“北冥……將軍?”
黑衣少女沒好氣的轉過臉,瞪著他。
她竟真是北冥將軍!終於在不可置信的情況下看清了狀況,他忙上前躬身施禮:“佔星河拜見北冥將軍。”
黑衣少女卻是一臉的不情願,冷冷回道:“沒意思!”說罷,轉身朝著林外走去。
佔兮看著她的背影,不知是自己眼花了,還是怎樣,隻覺得她的身體越來越松弛,腰背漸漸彎了下去,待走出桂花林的時候,已然成了一個佝僂老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