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跟考試的關系就像抗日戰爭時期的鬼子跟偽軍，誰也離不開誰——偽軍給鬼子開路，鬼子給偽軍撐腰。程向東第一次特別不願意開家長會，心中也體會到了當年一大批同學的感受。他知道程父程母不會罵他，更不會打他，但還是不想讓他們知道他的成績，不想讓他們失望。

　　因為要通知家長，老司把學生們放假回校後交給他的手機先還給了學生。程向東拿到手機後在心中措辭了半天，在老司收手機前幾分鍾打通了程父的電話，頓了幾秒，說:“爸，周六放假那天我們要開家長會…你就不用來了吧……考完了，考得不怎麽樣…說不定班主任會把你留下……下次再來吧，來了也沒什麽好聽的。”

　　程母在那頭接過程父的電話，問:“我們如果不去，你們班主任會不會覺得我們對孩子學習不重視啊?他會不會不管你了?”

　　“不會不會。”

　　“我們不去他不會批評你吧?”

　　“不會。”

　　程母:“那你下次考好點，我和你爸現在工作就是賺錢，你在學校好好學習就行。”

　　“嗯。”程向東掛了電話後慢慢地呼出一口氣，程父程母似乎從未給過他壓力，但越是這樣，程向東越是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存在，罪惡感也會越嚴重，更覺得自己如果學不好怎麽對得起程父程母。

　　因為是高中第一次家長會，班裡有很多學生去了兩個家長，教室裡一人一個座位，還有很多家長沒有地方坐，所以老司也沒有點名，所以程向東之前設想過的種種後果也都沒有發生。也因為他的家長沒有到，他不必像其他學生等家長會結束後跟家長一塊兒離開或一塊兒離不開。程向東抱著書回宿舍收拾衣服，跟在宿舍裡等待家長會結束的舍友道別後，心情複雜的回了家。

　　程父看見程向東，放下手中報紙問道:“這次考的怎麽樣?”

　　程向東往沙發上一躺:“三十五。”

　　程父拿起報紙，安慰他道:“二十五中是咱們這最好的高中了，全市的好學生都在那裡，競爭肯定會比以前更激烈，你現在可能是還沒有找到好的學習方法，等適應過來就好了。”程父的語氣盡量輕描淡寫。

　　程向東含混的“嗯”了一聲，從沙發上起來，回到房間準備學習。他把衣服從包裡掏出來以後，驚訝的發現:包裡竟然一本書也沒有！程向東瞬間出了一身冷汗，仔細回想後，他記起來回宿舍時把書全放在了床上，因為心事重重收拾完衣服就匆匆地走了。程向東恨自己丟三落四，也為自己找了個理由放了一天假，心想:這一定是最後一次了，這個周末的結束就是我奮鬥的開始。

　　周日中午，程向東出去理發，只是他並沒有吳王勾踐削發明智的想法。因為他常去的那家理發店大門緊閉，隻好另去找了一家看起來還可以的。但裡面有很多人，他又懶得再去另找一家，等了好一會兒才輪到他。程向東過去坐下後，那個很和藹的理發師就開始跟他聊天，在得知程向東是二十五中的學生後，把程向東好一頓誇，然後又說起了自己正上初中的兒子，也希望他能考上二十五中。這本沒有什麽，但她在說完這些話後問起了程向東的成績，在她的心裡，只要是二十五中的學生，成績都能拿得出手，說得出口，她忘記了只要有排名，就會有倒數第一。程向東隻好跟她一頓胡扯，說自己還不知道，並在心裡決定以後再也不來這兒理發了。那個理發師聽了還是把程向東一頓猛誇，

只是最後收錢時並沒有給程向東打折。　　程向東因為理發耽誤了一些時間，隻好打了一輛出租車去學校。他上車後，司機問:“去哪兒?”程向東:“二十五中。”然後他又花了一段時間和司機談好價錢。當地的出租車司機沒有打表的習慣，在看到乘客是學生後，更是容易漫天要價，因為在他們眼中，學生一般知識多，常識少。

　　談好價錢後，司機道:“二十五中可是好學校啊，進了二十五中可就是一隻腳跨進了大學的校門啊！”

　　程向東心說:現在在哪兒讀高中進不了大學?

　　司機:“你今年上高幾了?”

　　“高一。 ”

　　“高一?嗯，好，離高考還有兩年多，你現在在你們班裡成績怎麽樣?”成年人跟學生聊天不問成績是不正常的，就像狗仔隊不關注明星的私事。

　　程向東愣了愣，恨不能下車，他道:“還行吧。”

　　“在班裡能排多少名啊?”

　　程向東在心裡大罵司機沒有職業道德，說:“中等吧。”

　　司機聽了說:“不錯！有前途。”

　　程向東聽了尷尬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他等待已久的二十五中大門終於出現在了眼前。

　　周日晚上，老司在班裡進行考試總結，談完成績談學習興趣，再大談決心與目標。只是一點煽動性也沒有，他的話就像是煮爛了的面條，給人一種黏糊糊的感覺。程向東聽著那連耳旁風級別都達不到的話，不覺又想起了他初中的老師。在一塊兒時，天天在背後罵老師，離開以後，又覺得他們是那麽好。有的老師教了他三年，如果沒有最後那一張畢業照，他恐怕一生都不會知道那個老師叫什麽。生物、地理老師更是可悲，這兩科在初二時就結業了，兩個老師甚至都不會出現在畢業照上，程向東想象不出一個老師教了很多年學竟然連一張學生畢業照都沒有是什麽感覺。不管那些老師能不能記住他的名字，程向東依舊覺得以前的老師是那麽好，而越這樣想便越覺得現在的老師糟糕。程向東知道成績後震驚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又可以對生活表達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