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裡的十三,本想把這事告訴村長,但不知為何,他心裡總是有些不安。懷裡揣著信,晚睡覺上衣服都不曾脫下。直到第二天早上,十三也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沒有。看著外面天有些亮色,他爬起來抹了把臉就跑到秦先生家去了。
秦先生是全村學問最高的人,這過年村裡采買年貨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十三找他,也正因為秦先生今天要去一趟正陽城,十三正好跟著他進城把信送出給那正陽城縣太爺。十三到秦先生家,秦先生已經穿上了他那被洗的發白的青衫,手裡還是那把破舊折扇。秦先生問十三來意。十三也隻說是自己想要去城裡見見世面。秦先生點點頭說:“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孺子可教也。”十三被誇的臉都紅了三分。有些不好意思的和秦先生一起收拾了東西。
武馬道上,這一老一少架著牛車就往正陽城去了。誰能料想到,這一去,將改變十三的命運。多少陰謀算計,險惡用心,家國大義,兒女情長都在不遠的將來等待著這位少年。看這個小山村出來的少年又是怎麽在波瀾壯闊的江湖廟堂掀起一陣陣驚濤駭浪,血雨腥風。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咱們暫且不提。
晌午,兩人終於是坐著牛車晃到了正陽城。別的不說,這還是十三第一次到城裡來,看著街邊酒肆茶館客來客去,街上行人各個衣著靚麗,不禁讓這個小山村來的孩子有些羨慕。秦先生帶著十三一路到了南市,這裡各色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十三甚至還看到了高鼻梁,深眼眶,白皮膚的胡人。不看不要緊,一看到胡人他忽然想起今天來正陽城裡的目的。下意識摸了摸懷裡的信封。摸到信封還在才長舒一口氣。十三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秦先生,秦先生不愧是村裡學問最高的人,當真砍得一手好價。只見他與一個小販激戰正酣,買個菜都是什麽之乎者也,聖人所雲,還在經史子集裡旁征博引,愣是把那賣菜的小販忽悠的啞口無言。十三忙跑過去拉了拉秦先生的衣角。秦先生看到十三拉著自己的衣角,還以為十三是徹底被自己的才華所折服,更宛若鬥勝的公雞般洋洋得意。這讓十三不禁有些汗顏。心想“好一個文人風骨。”
十三悄悄告訴秦先生說村長讓自己給城裡的親戚送份信。秦先生有些不放心的安頓了十三一番不可亂跑,見人要有君子風度雲雲的話。看見十三小雞琢米似的連連點頭後方才同意讓他明早在正陽城城門口等自己一起回去。十三得了秦先生允許,也不廢話,找了個小販問出正陽城縣衙位置,頭也不回的就鑽出了南市。在街上七拐八繞廢了好大功夫,終於是看見了縣衙。可縣衙是好看不好進,所謂閻王好騙,小鬼難纏。這不,十三又被門口衙役轟了出來。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衙役大哥的意思也很明顯,甭管你是報案還是什麽送密信,沒有銀子,我這關你是萬萬過不去的。十三心裡惱火,可是自己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銀子,看到一吊銅錢那都是頂了天了。哪有什麽銀子打點這衙役大哥。就在十三犯難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十三早上去牛棚牽牛時踩的那坨牛屎發揮了作用。一位公子正好要去見縣太爺,看著十三在門口被一次次轟出去還不放棄,也是覺得十三有些意思。就拿出身上的碎銀給了衙役說要帶十三一同進去。衙役看到銀子,笑的臉上的肉都要擠作一團。連忙招呼一行人進了縣衙。十三也是得空好好看了看那位公子,只見他生得是儀表堂堂,頭上玉簪絲束,
肩上輕裘披風,衣上繡的是傲雪寒梅,褲子用的是鱗光綢緞,腳上踏著雙棉絨鞋,鞋頭各嵌顆瑪瑙。再看此人面容,鬢如刀削,眉如墨畫,皓眸白齒。好一位風流公子。十三又看看自己,麻布粗衣,破鞋爛履,忽的就想到了秦先生口中的一個詞,叫什麽雲泥之別。十三甩甩腦袋,心想自己來是有正事的,怎麽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穿過前廳,到了衙堂,衙堂上掛著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十三還沒來的及細看,又被小廝引到旁邊偏廳。小廝以為十三是這公子的仆人,就叫十三在偏廳門口候著。不多時,縣太爺就到了偏廳,十三還不曾張口,縣太爺就已進了偏廳。也不知道和那位公子聊了什麽,好大一會功夫才把十三叫了進去。縣太爺端著茶問十三:“聽公子說你著實有趣,在門外說什麽見了縣太爺才能說。現在見到了,有何事你速速說來吧。”說著還和那公子對視一眼後笑了起來。可能他倆隻覺得有趣,閑來無事找個樂子。十三看了看那位公子後有些猶豫,縣太爺看到十三的樣子笑的更加開心了幾分。說道:“這位公子身份非同一般,你但說無妨。”十三也沒再多想,就掏出懷裡的那封密信交給了縣太爺。縣太爺打開信封,看著看著,臉色就黑了下來。急忙問十三,:“這封信你可曾看過”。十三搖了搖頭道:“不曾看過。”縣太爺追問:“那還有其他人看過?”十三又答:“未曾有。”縣太爺坐下後怔怔出神。那位公子也是滿臉疑惑。縣太爺揮揮手讓十三去小廝那領賞。十三心道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開心的出去找小廝領賞去了。
那公子開口問縣太爺:“發生何事了?”縣太爺緩緩將信遞給了他。公子看完信後,臉上也是陰晴不定。在屋子裡踱了會步對縣太爺說:“留之,後患無窮。”縣太爺點點頭說:“方才大庭廣眾,很多人都看到他進了我府衙之中,實在不好下手。一會我吩咐下去,叫人半路扮作強人劫殺吧。”那公子也是點了點頭不在說話。
十三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是剛脫虎口,又入了狼窩。更不會想到自己無意間卷入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紛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