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小敏姐從公司直播間跳了下去，當時我就在場，是勇哥……是他……”

　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薑恬都覺得難以啟齒。

　她們這個圈子確實很亂，的確有很多女生為了紅而出賣身體，可是，並不是所有女生都這樣。

　比如方敏儀，比如她自己。

　“小敏姐是我們的前輩，一直以來都是我們的榜樣，她也是公司最賺錢的女主播，比較有話語權，但是勇哥一直都在騷擾她。有合約在身，小敏姐躲也躲不掉，她的抑鬱症就是被勇哥逼出來的。”

　“那天，我們的直播馬上就要開始了，小敏姐是主播，我是副播，其他工作人員也有十來個。勇哥突然闖了進來，大白天的，他喝醉了酒，竟然要對小敏姐那個，還不許我們走，要我們圍觀。”

　“在場起碼有十來個工作人員，誰都不敢出面製止，我很慚愧，我也不敢……小敏姐不堪受辱就從窗戶跳了下去……”

　“我們全都看到了，可是，沒有人敢站出來指證。事後孫總給我們下了封口令，誰敢說出來就等同於違約，不但以後都要被全行業封殺，還要支付巨額的違約金。”

　前面開車的趙周韓，聽得義憤填膺，原來這就是方敏儀跳樓自殺的真相，路天行的自覺果然沒有錯。

　“那遺書呢?方敏儀的遺書是怎麽回事?”他問道。

　“那封遺書是我寫的，是孫總逼我模仿小敏姐的筆跡寫的。所以，孫總和勇哥也會用這件事來威脅我，如果我不聽話，如果我敢說出小敏姐跳樓的真相，那我明知真相還要偽造遺書，就是幫凶，也是犯罪。所以，我更不敢說了……”

　“這段時間，小敏姐跳樓時的畫面一直在我腦子裡打轉，我一閉上眼睛，就可以看到小敏姐憤怒、無助，而又絕望的眼神。身邊的人對我說，勇哥看上了我，要捧我，是我的榮幸，我應該感到高興，可是，我不想……”

　“我弟弟得了白血病，要骨髓移植，家裡的錢都花完了，媽媽在醫院照顧弟弟沒有收入來源，爸爸每天起早貪黑送外賣賺錢，可是，依然湊不夠手術費。我想救我弟弟，我不能得罪勇哥……”

　說著說著，薑恬已經淚流滿面，才十八歲的她，已經有了遠遠超出年齡的成熟和懂事。

　可她依然只是一個孩子，也有扛不住的時候。

　“這次出來，勇哥點了我的名，我怎麽拒絕都沒用，他用雪藏封殺來壓我，其他的同事們都冷眼旁觀，我終於知道小敏姐跳樓之前的絕望了。”

　“勇哥在公司裡的口碑，很臭很爛，公司裡很多小姑娘都被他玩弄過，懷孕墮胎的，得性病的，抑鬱的，住進精神病醫院的，自殺的，比比皆是。”

　“要是我也不幸成為了他的玩物，那我寧可早點死。我死了，最起碼公司為了粉飾太平會給我父母一筆撫恤金。”

　“姐姐，如果不是你們那架無人機，我就被勇哥……”薑恬的情緒再一次崩潰，“我要麽被勇哥玩弄，要麽，就跟小敏姐和冰冰姐一樣，從高樓上跳下來了……”

　池小葉很同情她，也很憎恨那些盧勇之類的爛渣，簡直畜生不如，不配為人。

　“那錢冰呢?”

　薑恬收了收情緒，懷著巨大的恐懼感，說道:“冰冰姐是孫總的女朋友，孫總年紀那麽大了，還有老婆，她只是為了紅，為了錢。我知道，她其實內心也不願意當小三，她骨子裡是一個很清高的人，看不起那些為了紅而不折手斷的人。”

　“只是，我們身處的環境就是這樣，不紅就等於什麽都沒有，紅了，就什麽都有了。冰冰姐好幾次都在私底下向我傾訴，如果可以重來，她寧願不走這條路。”

　“孫總對她又不是真心的，也是玩玩而已，兩男一女，想也知道他們這兩個爛男人想幹嘛了，冰冰姐肯定是受不了這種屈辱才跳的樓。”

　“我們這些同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說是同事，是朋友，其實何嘗不是競爭對手！小敏姐死了，小敏姐身上的資源就被其他人瓜分了，冰冰姐死了，冰冰姐身上的資源也會被其他人瓜分。鐵打的公司，流水的網紅，只要公司在，只要老板在，誰會揭發老板?”

　“我太了解大家的想法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盧勇玩弄了那麽多少女，那麽多年都沒有出事，為什麽，就是抓準了大家的這種心理。”

　池小葉試探著問道:“那你願意去揭發他們嗎?”

　“我?”薑恬立刻搖搖頭，打死都不願意。

　“孫建陽和盧勇已經被警方控制了，但要是沒有有力的證據，警方還是得放了他們。如果最後證實錢冰是自己跳的樓，那麽，他們就更加不會有事了。”

　“我不行的，我要是公然跟他們對抗，只要他們不死，那死的一定是我和我的家人。他們勢力很大，後台很強，我哪裡能扳倒他們?姐姐，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全部都告訴你，但是，要我站出來指證，對不起，我承認自己很懦弱，我做不到……”

　池小葉本想再勸勸她，可看到她害怕到瑟瑟發抖的樣子，就作罷了。

　跟資本對抗，首先自己得有資本。

　而薑恬， 沒有。

　回到酒店房間，趙周韓小心翼翼地將果果放在床上，這一頓折騰，接下來的旅程八成是泡湯了，他想，還是識趣一點早早回家吧。

　於是，他就想看一下回都城的機票，一摸外套口袋，空的，“糟了，我手機落在車裡了。”

　那車是跟酒店租的，已經歸還了。

　池小葉漫不經心地說道:“沒丟，是我拿了你的手機。”

　“哦，幸好……薑恬不願意站出來指證的話，只能靠手機還原的那些資料了。”

　“不啊，她剛才說的話我已經偷偷錄下來了，就在你的手機裡。”

　“?”趙周韓一臉吃驚，然後給她科普了用偷錄這種手段采集到的證據法庭不會采納等的相關規定，還說她這麽做是侵犯他人的隱私，是很危險的操作。

　池小葉等他科普完，莞爾一笑，說:“我想，不但我錄音了，路哥哥也肯定錄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