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娜……或者說導師小姐的性格其實並不像她的微笑那樣溫柔和善解人意。
秘教的導師從來都不會把同情和憐憫放在心上,因為自古以來這樣的教徒普遍都活不長。
待人和善的語氣是從別人那裡獲取信息和信任的前提,而臉上的面紗是防止別人見色起意的第一層警告。
是的,警告。
因為但凡對她有不軌心思的登徒子都會死掉,然後成為她秘術儀式中獻祭的材料。
秘教的導師不是善良之人能夠勝任的,就像這個世界,好人總是比壞人死的更早,並且承受比別人更多的苦難。
所以南娜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失去了寬恕和善良的能力。
噤聲書局和翡羅議會的走狗們不會因為你是好人就無視你教徒的身份,普通人也不會因為你的幫助就能消散對‘孽教’的恐懼。
非凡之物在這片土地上總是會受到排擠和壓迫。
就比如翡羅聯邦在前一段日子又秘密處死了一名白冠級別的守秘人。
於是各大序列的組織者們都向她發來了委托。
帶回那名守秘人的頭顱,或者說肢體的任何一部分。
身為一名對晉升不感興趣的三階導師,南娜深得其他秘教教徒的好感。
本來她只是想著去聯邦首都找找機會看能不能潛入一下大牢完成委托,但沒想到在半路上能遇見一名帶著自己學徒隊伍裡製式魔劍的小孩子。
於情於理,她這個做導師的都應該探查一下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所以她在和陳束的交談中使用了一些致幻的秘術。
當然,不會致命,她冷漠,但對無緣無故的殺戮毫無興趣。
獲取有用的信息,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然後把他帶到翡羅聯邦,給他一條生路。
很公平的交易。
但在這個過程裡偉大的導師大人卻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收獲。
自己的秘術對眼前的小男孩兒並沒有起到該有的作用。
南娜對自身的實力有著相當客觀的了解,雖然她並沒有舉行儀式成為四大序列中的任何戴冠的晉升者,但她對於無貌之神教典的研究使她擁有不弱於聯邦那名被處死的守秘人的實力,甚至更強一些。
這也是她敢接下這個委托的底氣。
但她晉升者級別的秘術卻在一個小男孩兒的身上吃了癟。
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效果,畢竟這個自稱陳束的少年的確是因為自己龐大精神力的影響而急劇的加速了睡眠。
但這仍舊讓她有些懷疑人生。
晉升序列中的祭司,或者是精神力比她更強的同階導師的確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免疫她的秘書,但這其中絕對不包括眼前這個孱弱的少年。
她又不瞎。
所以她立刻以休息之名將陳束抱回了馬車,並布下了一層隔音秘術。
馬車裡沒有亮燈,但好在她可以在暗中視物。
微紫的瞳孔裡閃爍著求知的光芒。
於是她把陳束扒了個光。
無關男女之事,也不是耍流氓,導師的事情,能叫耍流氓嗎?
然後她看著陳束的身體陷入了沉思。
刮傷和擦傷不是重點,少年胸口有一道足以致命的傷疤。
作為經歷過各種交戰的南娜對這種傷口極為熟悉。
貫穿胸口的圓形柱劍會在刺入時捅穿心臟,巨型的劍身會沿著肌肉的紋理撕裂身體造成最大程度的痛苦,抽出後會形成一個空洞,
不會閉合。 這是噤聲議會的處刑手段。
周圍沒有村莊,自己的學徒隊伍裡沒有未成年人,那麽他應該是被議會的走狗處死後帶過來的。
於是南娜對陳束越發好奇。
她喜歡秘密,更喜歡探秘。
從懷中取出用來拓印秘書儀式的無貌之神秘典,南娜揮動起了細嫩的右手――
知道更多,得到更多,這就是導師的守則。
…………
…………
…………
這一覺陳束睡的很安穩,醒來時已經到了正午。
馬車滴滴答答的走著,太陽掛在高空播撒它的恩澤。
他躺在車廂的長板座椅上,旁邊是正在看書的南娜。
“你醒了。”
或許是已經被發覺自己使用了小手段的緣故,南娜並沒有再用那副溫柔的面孔說話,只是淡淡的打了一聲招呼。
陳束仰頭看著這名去掉了面紗的女人。
漂亮――
南娜無愧這兩個字。
不像是現代明星的那種錐子臉外星眼,南娜的美貌中混雜了她目前所夾雜著的氣質――
強勢。
沒有昨天那種媽媽般的溫柔,此時她更多的是一種不屑掩藏的自信與強勢,隱隱的還能看出她眼中深藏的疲憊。
陳束以為自己會在這時候猛的竄到一旁然後大喊你不要過來啊然後高呼愛卿救朕――
但他沒有,看著南娜安靜閱讀的場面,他莫名的有種安心感――
果然男人都是美女一看生死放淡的大豬蹄子嗎……
呸,我下賤……
慢慢坐起身子,陳束揉了揉腦袋。
“南娜……女士?”
陳束想著該怎麽委婉的詢問昨晚他看見的超自然的現象。
“能保持理智,很好,看來我們能進行一次愉快的交流。”
南娜合上了書,看向他。
“?”
陳束有些懵,對於南娜現在咄咄逼人的狀態有些不適應。
“首先,你已經死過一次了,對嗎孩子?”
南娜從書裡拿出一張羊皮紙,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陳束看不懂的文字。
“你的精神現在極度不穩,就像是一個充滿了空洞的花瓶,這應該就是你失去記憶的原因――”
“同時你的身體受到了本來不可能愈合的創傷,但你活過來了……你能理解嗎?”
南娜揚起手指在空中比劃著,眼中是掩藏不住的狂熱。
“你的精神力容量很微弱,但你現有的精神力遠遠超過了這個界限,它正在源源不斷的溢出……”
“議會處置死刑犯的柱劍是得到了加護的武器,一般的導師或是祭司,就算是專精肉體超凡的毀謗者也無法對其造成的傷口施加回復……”
“你明白嗎?”
“陳……束?古老的名字……”
南娜壓抑著語氣, 聲音裡是止不住的狂熱。
車廂裡,陳束坐在原地,有些不舒服,被人看透摸清的不適應感讓他這個單身二十多年的男人有些心慌。
看著對面開始對著羊皮紙講解的漂亮女人,陳束有些不習慣,但是出奇的,他並沒有對她的激動產生多麽強烈的排斥。
難道我真是個老色批?
不不不,畢竟男人好色,英雄本色嘛……
他開始慢慢的走神。
“我用了不下二十種方法確認了你身上沒有秘術痕跡的殘留,這說明你不是那些瘋子進行儀式所降臨的召喚物……”
“最後,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南娜疲憊而興奮的語氣裡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得意。
從睡醒到現在只有南娜在一直講著一些陳束聽不懂的東西,其中還夾雜了不少專業名詞。
她不會對我造成傷害――
她是無害的――
直覺這麽告訴他。
陳束在莫名的安心感裡卸下了使用多年的察言觀色的本能,而自稱南娜的女人在疲乏和自豪裡卸下了溫柔體貼的偽裝。
精神力、秘術、柱劍、議會……
有很多疑問想要出口,但最終只是停留在嘴邊。
南娜導師旁若無人的講解著,最終提出了她的結論――
“你明白嗎陳束,你是一個真正意義上死而複生的奇跡!”
發呆的陳束被看著南娜,尚未重新啟動的腦殼沒反應過來,怔怔的回復了一句――
“啊,這樣啊,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