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姚飛撕心裂肺的呼喊聲,艙內眾人紛紛轉醒。本就未眠的孟開陽陡然起身,從自己背簍裡摸出鐮刀和剁骨刀,躲在艙門的陰影裡。只要有人敢闖進來,孟開陽便會讓他喉頭見血,腦袋落地。
聽著艙門外聲嘶力竭的喊殺聲、求饒聲、血液噴湧的聲音。寒酥靠在開陽身後,聲音有些顫抖,“哥,我們會死嗎?”
剛剛才夢到屍山血海,回過神便已在殺戮之中,女孩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是夢,亦或者現實。
哪怕伸手不見五指,開陽依然覺得自己能看清寒酥的臉,精美的面龐上,兩行清淚正在滑落。他伸出手,輕輕撇去女孩臉頰的眼淚,安慰道,“當然不會,所有人死了我們也不會死。更何況,父親還在京城等我們呢。”
談到父親,女孩輕笑道,“這麽長時間不見。他肯定認不出我了。”
“是啊,他肯定認不出你了。”開陽語氣輕松。說不定,他已經死了,開陽捂住鐮刀的手微微顫抖,掌心的汗漬浸入刀柄上的黑布上,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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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一片漆黑,誰也看不見誰。姚飛成功摸到木槌敲響銅鑼。他成功喚醒了艙內其他人,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一把長刀狠狠地朝他腰間劈來,他聽見颯颯風聲,但卻無能為力。一道寒光閃過,姚飛感覺自己腹部已被劃破一條巨大的口子。
孫寬剛剛打開進入過道的木門,一柄魚叉便朝著他面門刺來,他急忙側過身子,卻還是被劃破了臉。雨水從傷口裡滲入,火辣辣的疼。
定睛看去,一名中年水手持著鋼叉站在最前面,身後還有四五個年輕水手,手裡盡數拿著短刀和魚叉。
孫寬輕輕擦去臉頰的血跡,咬牙切齒,“給我上!”
眾人魚貫而入,狹窄的過道根本容不下太多人。中年水手握著魚叉頂在最前面,狠狠地朝著身前敵人刺去,借著過道狹窄,一時間竟是打得不可開交,反將漕幫逼到了過道外,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聽著過道傳來的金鐵相交聲,老李豁然起身從船板下摸出一把短刀,刀身鏤空的溝壑裡,滿是乾涸的血跡。老李剛剛衝到艙門處,似乎想到什麽,伸手探入懷裡摸了摸佛珠,輕輕歎了口氣。他把短刀插入腰間,倒回去換了把長槍。
老李握住長槍,輕輕摩挲著手中的佛珠,心頭思緒萬千。都說歲月催人老,多情使人愁,可我李嶽,當真老了嗎?
聽著過道喊殺聲越來越近,他把佛珠收入懷中,短刀藏在腰間,持著長槍一腳踹開艙門,“你李家爺爺在此,何人膽敢作祟!”
宮厚點燃一盞油燈,打開自己的箱子。箱子最底下,一個黝黑的陶瓷藥罐躺在底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澤。他用力擰開藥罐蓋子,將其中的黑色粉末舀出,倒進一個小瓷瓶中封好,藏進自己懷裡。
永興商會的水手不過是些水上謀生的普通人,又怎麽是那些爭強好鬥的漕幫人的對手。隻撐了片刻,領頭的中年水手便被挑斷手腳,蜷縮在一旁不停顫抖,眉眼之間似有火藥在燃燒,饒是痛徹心扉也沒有哭出一句話。
瞧著領頭的被打倒,後面的幾個水手哆嗦著往過道深處退去。瞧著形勢不對,兩個剛剛走出艙門的護衛急忙跟著眾人往後退去。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木屑飛散,一個魁梧身影手持長槍奪門而出,“你李家爺爺在此,何人膽敢作祟!”
李嶽撥開人群,杵著長槍站在最前頭,
器宇軒昂,面如刀削,“何人膽敢放肆!” 一道驚雷響起,轟隆隆綿延不絕。
瞧著站在身前比自己等人高出一個腦袋的肌肉虯結的魁梧大漢,漕幫眾人心頭隱隱升起了退意,若是被他刺中,怕不是整個人都將被洞穿。
孫寬不知何時又躲在了漕幫眾人最後面,他眼底精光一閃,心頭升起個主意。
“我們只求財,不害命。”孫寬自顧自說道。聽著身後傳來孫寬的聲音,漕幫眾人紛紛側身,眼神示意這個又躲到了最後的慫貨山前說話。
孫寬在眾人的注目下,走到李嶽跟前,瞧著這個胳膊能跑馬的高大護衛心頭髮怵,若是他直接朝自己殺來,自己怕不是一招都撐不過去吧。他這般想著,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說道:“我們只求財不害命,諸位又何必拚死反抗。反正我們要拿的,又不是你們的錢。不如就此放下抵抗,以免落下創傷殘疾,以後謀生都做不到。”
聽到孫寬的話,李嶽身後的水手們輕輕松了口氣,瞧著剛才的態勢,還以為是不死不休呢。
聞言,李嶽怒目圓睜,嗓音渾厚:“想都別想,夏侯家......”
話音未落,他身後的一個護衛道,“李哥,他說的有道理,咱們不如...”
李嶽回過頭,怒目圓睜,“朱安,夏侯家每年給你百兩銀子護衛商船,就是為了讓你在關鍵時候為賊人說話的?”
名為朱安的護衛神情有些窘迫,訕笑道,“若是我家只有我一個人,我肯定隨著你以命相搏,可我去年剛討了個媳婦懷了個崽子。我可不想我那未出生的兒子生下來就沒了父親。更何況嫂子,嫂子肯定也想你活著回去啊。”
朱安說得聲情並茂,李嶽伸手感受著懷裡的佛珠,溫暖而堅硬。老李眉頭微皺,夏侯家老爺禮賢下士的情形歷歷在目。
他深深歎了口氣,回頭面向孫寬,馬步微扎,神情肅穆,輕聲道:“孫寬,記得活著告訴我兒子。”
“他爹!”李嶽手中長槍宛如遊龍,直奔孫寬眉心,氣勢如虹,“是站著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