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他怎麽會在這裡?那個宮女裝扮的人是誰?”吳悠腦子裡亂轟轟一片。“他是誰?楚燕是誰?那個輕功了得的宮女是誰?”吳悠越是不去想越是想。“他是誰?這裡是哪裡?他怎麽這麽熟悉?”各種疑問紛遝而來。“他是誰?楚玲是誰?他到底是誰?”吳悠忽的睜開眼睛,兩道寒芒從眼眸中迸發出來,凝望之處就連空氣都會被凍結一般。夏夜裡一股寒氣突的飆起,讓人不寒而栗,甚至連吳悠身上濕漉漉的衣衫都凝結成了冰,微弱的哢哢聲好似薄冰碎裂般。吳悠微一運氣,一陣陣霧氣蒸騰,只是片刻功夫,原本身上濕漉漉的衣衫都已被內勁烘乾。
吳悠愈發的心煩意亂起來。他那雙明亮深邃的眼眸天下少有,凝望時透出的無限愛意,要將她融化似的。可腦袋裡無數疑問又一遍遍摧殘著她的意志。到底是該等他還是該去找他,吳悠思索片刻,決定要一探究竟。
順著來的方向吳悠悄然的前行著,走到那個來時的回廊,她放輕了腳步,她聽到沉穩有力的踏步聲,有踏在地面也有踏在那個廊橋上的,約摸有將近二百人向她這個方向跑來,隱隱的也能看到荷塘方向有一片火光竄動。吳悠此時不敢發出聲響,隻得四處張望了一番,想找個可供隱藏的地方。回想著剛才過來時看到的情景:這個回廊走到頭就是數步石階,然後就是那個一覽無余的荷塘,根本沒有什麽可供藏匿身形的地方。“既然荷塘四處不行那上面呢?”吳悠想到這裡隨即抬頭看了看,沿著回廊的走勢有一小片錯落的龍爪槐,“真是天助我也。”吳悠暗道一聲僥幸,便悄無聲息的竄上一顆龍爪槐,借著縱橫阡陌的枝丫,狸貓般在槐樹上來回騰躍。生怕發出一點點聲響,她剛藏好身形,那奔跑的腳步戛然而止,似乎停在了剛才他和她打鬥的地方。她看到了他,隱隱約約不太真切,於是吳悠又向前方的一顆龍爪槐竄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這下看的真切了。
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在向他下跪。“他到底是誰?”吳悠心中愈發糾結,一種不祥的預感讓她越發心慌。想聽一聽他們的談話,卻又不敢靠的太近,一來這是最近的一株龍爪槐,二來那將軍身上的殺氣咄咄逼人,是一個不弱於自己的高手。吳悠不敢發出絲毫的動靜,只能這麽看著。他扶起了將軍似乎說了些什麽,那將軍一陣陣捶胸頓足好似做錯了事情,他又躍上廊橋指指遠方,那將軍轉過身來趕忙迎上。“天啊,那將軍居然穿著明光鎧!”吳悠記得師傅曾告誡過自己,在大良皇宮裡,只要看到穿明光鎧的人那就有多遠躲多遠。師傅的言辭猶在耳畔,吳悠又忽的想起來,“那將軍剛才居然穿著明光鎧行跪禮!”那得是多麽恐怖的存在,吳悠緊張得連呼吸都放的更輕一些,還好那將軍隻停留了片刻便再次行了跪禮帶兵走了。吳悠感覺身體一輕,不由得吐出長長一口氣來。再向他看去時,他似乎在草叢裡找尋著什麽,點點寒光亮起又隱沒在他腰間,是的,他在撿自己撒下的梅花針,臉上的溫柔隔著老遠仿佛也能看的真切,吳悠也這麽癡癡的望著。他撿完梅花針之後坐到了那塊大石頭上,用手撫摸著自己留下的劍痕,甜甜的笑意似化不開的暖陽,照的吳悠心頭小鹿亂撞。
吳悠心中一甜,回想起以往的種種,不由得發起了呆。愣神的功夫,又來了一波人,都是宦官奴婢打扮。一見著他就下跪。“他是皇帝?不,皇帝已經六十多歲了,不可能是皇帝。
”剛起的猜想就自己掐滅了。吳悠再看去時所有的宦官奴婢都下跪了,為首的那個還在不停地磕頭。隔得老遠吳悠都能感覺到那頭磕的真是邦邦作響,再不讓停的話估計要磕死當場。“他是皇子!?他竟然是皇子?!”吳悠心裡那個不祥的預感猶如曇花般忽然綻放,手越發緊扣樹枝,只要再用力一分,這龍爪槐的枝乾定是應聲折斷的下場。“不,他不會是,他怎麽會是皇子!小依哥怎麽會是皇子!對對,小依哥姓武不姓劉,他絕對不是皇子!”吳悠在給自己打強心針,告訴自己一萬種以上的理由證明眼前的男子不是皇子。可剛剛的將軍,現在的宦官都在向他下跪行禮,僅僅這一個理由就足夠證明他是皇子了。 吳悠想要逃離這裡,一抬頭看到了兩個宮裝少女。一個是叫楚玲的,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吳悠還是記得她的容貌。因那卓越的輕功,她就算不想記得也本能的將那叫楚玲的女子刻在腦海中了。也或許並不是因為輕功卓越,誰知道呢!另一個應該就是楚燕了。“他們在幹什麽?怎麽眉來眼去的?”吳悠不自覺心頭火起,一股怒意油然而生。還好打翻的是醋瓶子,要是油瓶子的話,今天這顆龍爪槐就不是被折斷枝乾的下場了,怕是整片槐樹林都要火冒三丈,呲呲啦啦燒個三天三夜了。
吳悠各種情緒在這一刻百轉千回。初見小依哥時的錯愕,凝神對望時的深情,小依哥牽著自己奔跑時的喜悅,月光下看自己身體時的羞澀,難以琢磨時的彷徨,以為要被圍剿時的緊張,看到明光鎧將軍時的恐懼,小依哥拾取梅花針時的暖意,各種人匍匐在他腳下時的惶恐,和兩個宮裝少女眉來眼去時的怒意。吳悠這一生此前的所有情緒變化,都不及今天這個把時辰來的多。用一句話形容,那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盜鈴……
而此時此刻,當吳悠再次看向他時,其他的宮人奴婢都已經退去,只剩下三個人。那叫楚燕的宮裝少女竟然在他懷裡撒嬌!而他一直笑吟吟的!吳悠瞬間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一道冷冽無可匹敵的冰霜之箭,即便有數十丈遠也要撕裂空間一般轉瞬即至又準確無誤的刺向了他,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撕碎才善罷甘休。吳悠的心也隨之隕落,和那一滴不爭氣的眼淚一起從臉頰滑落,在薄薄的唇邊經過,一絲苦澀湧上心頭,在尖尖的下巴上凝聚成一顆心的形狀,慢慢的慢慢的飽滿起來,就像他填充自己的心一般飽滿起來。忽然之間,那顆飽滿的心形的眼淚離開了身體,心的形狀也被捏碎變成一珠水滴,跌落塵埃,心也摔的粉碎。
吳悠就這麽看著他帶那兩個宮裝少女離去,她竟沒有一絲力氣去呼喊他的名字。
“小依哥,你竟然是皇子,呵呵,你是皇子?!我……”
被石蘭兮帶杜衡
愛把鴛鴦兩處籠
人閑倚遍闌乾曲
誤入仙家碧玉壺
會須一飲三百杯
心懸懸兮長如饑
痛憐物產不偶時
被驅不異犬與雞
愛閑能有幾人來
人在鸞歌鳳舞前
誤入仙家小洞來
會看光滿萬家樓
心有懷兮愁轉深
痛定方慚乞鬥升
《無名》
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