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雨的老街道坑坑窪窪,時不時的還有一窪一窪的水,水裡還漂著腐爛的菜葉,夏天的空氣中,充斥著那下水道難聞的氣味。
江醉藍穿著黃色的外賣衣服,騎著電瓶車向這邊駛了過來。
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不淺的水窪,江醉藍發現前面有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一身名牌,如果自己騎電瓶車就這樣從那上面開過去,指定要濺他一身水,那一身名牌看著不便宜,賠不起呀。
就自己目前這個情況,送一個月外賣,也不一定能抵人家那衣服十分之一的錢啊!
單言原本見電瓶車開過來的時候,再看到前面的水坑,此時,他已經來不及躲了,這一刻,他完全的煩躁起來了,暗罵一聲,這特麽的,一天天就沒一個順心的事。
面對這麽差的環境,他這暴脾氣,一下就上來了,這特麽的,都是個什麽事啊,雖然他為了逃離那個讓他暴躁的家,奔向自由的生活。
可他明明租的是安城最高檔的小區啊,現在……怎麽周圍會是這麽個破落的環境?
單言剛想掏出手機,想大罵那個中介一頓,就看到讓他意外的一幕……
此時,江醉藍從那人面前壓著水窪過去,那人身上愣是沒有濺上一滴水,可是她的白色帆布鞋在水裡趟過,已經濕的不能再濕了。
江醉藍倒是不怎麽在意,這樣的事,不過小意思,比這更糟的事情她都經歷過。
她來到這個世界有一天了,差不多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環境。
單言側頭順著看過去,卻發現江醉藍的鞋子從那水窪中淌過,白色的鞋在滴著髒水,而那張秀氣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淡然到沒有什麽波瀾。
此時他才發現原來那個外賣小哥,是個女生。
單言剛剛提起來的暴躁怒氣,一下子被憋在了心口,他剛剛本來是要發火的,可是看著一窪汙水全淌在一個女生的鞋上,這讓他提起來的怒氣一下子找不著了。
“錢呢?”
單言的思緒還沉浸在那女生滿是汙水的鞋上,又從那滿是汙水的鞋上,轉移到這破落的環境上,突然,被一聲比他的嗓音還沙啞難聽的怒吼質問聲打斷。
單言循著聲音轉頭,正好瞧見剛剛那個送外賣女生的電瓶車,停在他後面不過數十米外的一間平房門口。
“打工一個月了,錢呢?給我拿出來,你個死丫頭……”
房子裡面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伴隨著怒罵聲,周圍的鄰居行人經過此處,更是連頭都沒有轉去看,就像是早就已經習慣了一樣,甚至有路過的鄰居,還遠遠地跑開了。
單言聽著那些怒罵聲,本來就不好的心情,立刻又變得煩躁起來。
想著剛剛那個寧可讓自己的鞋濕,也沒有濺到他一滴髒水的女孩兒,那眼中清澈無波的眼眸,單言走了過去。
單言本來是個不愛多管閑事的人,但卻是個能找事的人,凡是看不順眼的事情,只要心情煩躁了,絕對會把那個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好好整一頓才能夠順心。
單言背著書包還沒走到那個門口,就看到一個穿著黃色外面製服的女孩,被踉蹌的推了出來。
江醉藍剛剛送完外賣,中暑頭暈的厲害就想著回家歇口氣,誰料原主的酒鬼加賭鬼老爸又喝醉了,在家裡守著,問她要錢。
江醉藍有些不耐煩說了句:“工資還沒發……”
原主的爸江文剛,居然要動手打她巴掌,她自然是不能讓他打到的。
喝醉酒家暴的人設,很像女尊世界曾經的自己,張嘴就罵也就算了,現在抬手就打,呵呵,這樣的男人真是廢物!
江醉藍假裝和原主一樣踉蹌幾步退到門口,
如同往日一般不敢還手。可是那藏在暗處的眸中一片冰冷,只要那個家暴男敢打她一下,絕對讓他‘腳下一滑’,摔的懷疑人生。
明面上不能動手腳,暗地裡整不死你!
看著江文剛滿臉猙獰破口大罵,完全不留情面的樣子,就好像他要打的這個人,跟他沒有任何的關系,甚至是還有多大的仇恨似的。
父女之情?呵,在他眼裡她根本就不是她女兒,連一個阿貓阿狗都不如,只是一個可以隨意打罵的出氣筒。
江醉藍假裝沒站穩倒在地上,江文剛也晃晃悠悠的走出來,手裡還拿著個凳子腿。
單言看著那個畫面,心道,這還是個小姑娘啊,這男人拿著那麽大一個棍子,是想把這小姑娘打死嗎?
單言慢慢往那邊上走著,江醉藍眸子冷了冷,嘴上卻虛弱的喊著:“工資還沒發呢,再等等……”
江醉藍從頭到尾也沒有叫江文剛一聲‘爸’,一來是自己確實不想稱這樣一個人為爸,二來是原主在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叫過他爸了。
以至於,單言也不能確定這兩個人,到底是個什麽關系。
江文剛滿腦子都是他的酒和牌桌,早就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了。
他掄起棍子就要砸在江醉藍的身上,江醉藍原本是要躲開的,但是余光督見不遠處的人影,那人好像有些眼熟,愣了一下,隻一瞬,白皙的手腕上立刻顯出一條不淺的紅印子。
嘴角咧了一下,嘖,這死老頭子,下手是真狠!
單言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就是自己平時打架也不會這樣欺負人啊,他可是從來都不欺負弱小的,何況是這樣柔弱的女孩子。
他哪一次打架,不是為了教訓那些可惡的混蛋。
單言朝四周看了看,發現沒有幾個人圍觀,大部分人都是關著家門,好像怕這瘋子去自己家鬧一樣。
就連幾個圍觀的人,也是一臉麻木的樣子,絲毫沒有要上前幫助這個小姑娘的意思。
江文剛一直罵罵咧咧,接著就要拿棍子砸在江醉藍的身上時,都被江醉藍側身避開,從別的角度看起來是打在身上,其實沒打到。
要不是這些圍觀的人,在沒人的角落,可能江醉藍就要光明正大的打回去了。
單言看著這個單方面霸凌的畫面,讓他看起來很不舒服,然後就想起了那個自己和自己一點也不親的家。
怒火噌的一下上來了,鬼使神差的就大步走了過去。
看著江文剛滿臉扭曲的拿著棍子高高舉起,單言一把攥住他手裡的那個棍子,用力一拽就奪了過來。
單言將棍子搶過來,就順勢一棍子打在了江文剛的腿上,讓他跪在地上。
看著這一幕,江醉藍面無表情的臉上動了動,又壓了下去。
潛台詞是打的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來個路見不平的,年輕人勇氣可嘉!
“啊——”
江文剛棍子被搶還挨了打,瞬間抬頭,那滿嘴酒氣再加口臭,江醉藍離幾米開外都聞到了。
只聽他的粗吼道:“特麽的,哪來的兔崽子,敢打老子。”
單言一聽這話火氣更大,等江文剛站起來撲向他的時候,單言把書包扔在江醉藍身上,就展開了拳腳。
江醉藍接住了他的書包,冷眼旁觀江文剛正被那人按在地上打。
打的好,為這,你的書包,我就先幫你拿著了。
單言脾氣上來後打起人來,可不帶虛的,江文剛幾下就被單言按到地上。
那話怎說來著?摩擦摩擦,魔鬼的步伐。
江醉藍在旁邊,都快要給他鼓掌了。
“你個老王八,真特麽惡心,就知道欺負小的,還敢囂張……”也不知道單言罵的是江文剛,還是他家的那位老王八。
拳腳相加,沒一會時間,江文剛就認慫了。
“停……快停下……不敢了……我不敢了……”
江文剛這個人平時就是喝酒賭錢,喝完酒回家還家暴,卻又是個欺軟怕硬的人,在單言的拳頭底下,沒撐過兩下就開始求饒了。
慫包!江醉藍暗啐一口。
江醉藍站在一邊,見江文剛臉上見了血,那騎在他身上的人又打紅了眼,心裡暗爽,打死這老家夥才好。
勸架?不存在的,雖然自己穿過來才一天,還頭一次見江文剛,但是對於這種沒本事的家暴男,她是從心裡鄙視的。
此時,站在一旁看熱鬧,倒也看得津津有味,打人的這年輕人,暴躁是暴躁了點,不過甚得我心。
最後總結出一句話,這江文剛就是欠打!
單言打夠了才回過神來,再看看江文剛,被打的不輕。
周圍剛剛那幾個人已經圍過來了,這些人絲毫不擔心地上被打的人。
單言站起身來,拿過江醉藍手中自己的書包,長舒了口氣放松了一下,經過這一頓打,他心裡的氣消了不少,心裡也舒服多了。
江醉藍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江文剛被人當成出氣筒了,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人也幫自己出了氣。
單言上下打量了一下江醉藍,發現這丫頭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營養不良,身上穿的衣服也破破爛爛。
觀察完畢,單言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光,問了一句:“華庭小區是在裡面嗎?”嗓音還帶著慣有的粗啞,顯的有些凶。
江醉藍卻並不覺得他這樣有嚇人的感覺,至少她不覺得嚇人,“……嗯,那裡,還有謝謝。”
單言並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說:“我沒幫你。”
然後轉身就走出人群,往江醉藍指的那邊走去。
不管自己為什麽出手,但是反正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幫了她的。
看著單言瀟灑的背影,江醉藍也沒有在意,不管他有沒有幫她,但是就他打了江文剛這一點,自己都要謝他。
那人走了之後,圍觀的人也跟著散了,沒人去關心江文剛,更沒有人想要幫忙。
江文剛躺在地上喊疼,打了幾個滾,安靜了下來,一看原來是睡著了。
江醉藍轉身看著他,眼神裡毫無波瀾,這個人渣不管是清醒的還是醉了,都沒有啥區別,他都不會因為現在打了她而悔恨。
這人完全無可救藥了,江醉藍完全沒有想把這個酒鬼扶到屋裡去的想法,人渣,你就在那躺著吧。
只要你不怕丟人現眼,我怕什麽?
江醉藍幾步進了屋,看著這個簡陋髒亂的家,相比起來原主的屋子還算整潔乾淨。
原主的屋子不大,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個單人立櫃,一個寫字台,寫字台上整齊的擺放著她的暑假作業。
江醉藍拿起桌上的茶缸,那茶缸,是那種年代感很強的白瓷茶缸,她就著裡面的涼水,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夏天的天氣很炎熱,像她住的這個房子這麽簡陋,當然沒有空調了。
原主本來就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再加上大熱天在外面跑外賣,中暑是常有的事兒。
灌了幾口涼水,緩了一下,之後才躺在床上悶頭大睡。
另一邊,從小巷子離開的單言,很順利的就走到了華庭小區。
華庭小區裡面的環境還算好的,和剛才那個小巷的破敗完全是不同的,沒有髒亂的垃圾和刺鼻的腐爛味。
裡面每棟樓之間的空隙也比較寬廣,基礎設施也算比較全,衛生也還可以。
單言找到四號樓就走了進去,走到裡面才發現,這確實是一個剛開發裝修好的樓盤,裡面一切都是嶄新的。
好在這個華庭小區,並不是之前想象的和外面那些小區差不多的樣子,這才舒心了一點。
進了電梯十一樓,單言找到1101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進去之後先在屋子裡轉了一圈,這是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格局,空間還很大,對這房子還算滿意,目前沒有想換房的欲望。
就是進入小區的路上有些不入眼,想著下次出去再找找看有沒有其它的路可走,他真是不想走剛才那條路進小區,一想起那條路上那髒亂差的環境,他就感覺很不好。
好在房間裡面的一些家用電器,家具什麽的都一應俱全,只需要再買一些日常用品就可以了。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單言歇了一會兒就拿手機錢包出門了,來的時候他已經觀察過了,小區外面不遠處就有個商場,現在正好可以去買一些必用品。
現在單言出了小區,走的還是剛才走的那一條小巷,再次經過那個小平房的時候,單言往那邊瞧了一瞧,只見剛才那個被他打的人還在那裡躺著。
單言自然是不會去把那個人扶起來的,只是,他以為剛才那個女孩跟那個人有點關系,會把那個人弄走的,誰知道那人居然還在那擺著……
單言沒有停留,瞟了一眼就離開了。
這樣地方,再加上那些沒有半點同情心的人,他是長這麽大從來都沒有見到過。
而這裡和自己完全格格不入,他也並不想和他們沾上關系,今天的事情也是頭腦一熱。
單言去商場逛了逛,先買了些暫時要用的,其他的剩下以後再慢慢添置吧!
他買了東西之後,還在外面吃了飯才回家。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他走在巷子裡的時候,正好瞧見了江醉藍從屋裡出來,手上還拿著電瓶車鑰匙。
那門口的人依然在門口躺著,好像挺屍一般,只是那女孩看都沒看一眼,就好像那人不存在一般。
單言拎著一大袋子東西,江醉藍一出門抬頭就看到他了。
單言見江醉藍看到他,他嘴角抽了抽,這丫頭比自己還心狠,那個男人就那麽躺在地上,還躺在她家門口,應該是跟她有點關系的,她都不管,就讓那人在那躺一天?
江醉藍沒想和單言打招呼,對於這樣的人,和她現在是天差地別,自己倒是沒有興趣,上趕著和人家說話,她戴著帽子低著頭直直的往出走去。
“他……”單言開口,想起這樣好像不太合適,於是改口道:“你不認識?”
這是單言第一次這樣叫人,他平時很少主動和人說話的,也懶得和那些人說話。
江醉藍聽見單言試探性的開口聲,聲音硬梆梆的,她停下腳步,視線轉到地上的人,隻瞟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不用理他,死不了。”
看著眼前女孩那輕飄飄的語氣,滿嘴的不在乎,就好像地上躺著的,只不過是個阿貓阿狗。
不,那嫌棄的眼神,就好像地上躺著的人,只是一隻礙眼的臭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