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風,你是第一個敢跟我搶東西的人。
但是,為師很欣賞你。
這些年雖說也試探過你,但卻一直沒有對你下手,除了欣賞你的膽量之外,我也想看你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現在你要回頭還來得及。”
殘闋溫言軟語的樣子,他確實很少這麽循循善誘,今日對驚風,他已經算是開了個先例。
只是驚風隻握緊了手中的短刃,沉默不語,抬腳便向江醉藍走了過去。
但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手中的短刃一閃,迅速向殘闋後心而去。
江醉藍看著驚風的招式,驚風用的正是驚鴻玄天功,那自然是有要與殘闋一絕生死之意了。
而殘闋以迅雷之勢接下這招之後,臉色瞬間冰冷至極。
“殷桐和你什麽關系?”他一字一頓的說出那個名字,仿佛要將那人千刀萬剮一般。
驚風也沒有再掩飾,他坦然的對上殘闋的眼神,道:“家師。”
轟的一聲,殘闋一掌打在巨石上,幾百斤重的巨石應聲而碎,無數紛飛的碎石四濺,殘闋卻好像沒有一絲察覺,目光依舊冰冷至極,“那我呢?”
驚風抿了抿嘴,半響沉默不語。
殘闋突然大笑了三聲,“好,好,好!這幾十年來,我日日要尋之人竟然就在我的身邊!”他壓下了體內四竄的真氣,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師父出來,把我們這幾十年的恩怨算一算!”
殘闋突然想到了曦兒。
曦兒死於殷桐之手,這仇他記了幾十年,而他尋殷桐報仇也尋了幾十年。
想不到今日,在曦兒的忌日,居然聽到自己教養了十幾年,最為器重的弟子,竟然對著自己說他是師從殷桐,這果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江醉藍聽著殘闋的笑聲之中隱含悲戚之意,也是,這殘闋真是有夠失敗的,滿門弟子卻沒有一個真心對他的,最看重的弟子到頭來卻是仇人的徒弟,唯一心愛之人也早已慘死。
驚風靜靜的看著殘闋,突然開口道:“師父他早已經死了,他臨死的時候,把我送出了山,讓我拜入煉獄門。”
殘闋的目光一寒。
這是驚風第一次稱別人為師父,那人還是自己痛恨的仇人!
但殘闋此時更關心的是仇人的死活,一個惦記著幾十年,想要手刃仇人的人,卻得知仇人早就已經死了,這種滋味想必複雜至極。
“師父說,他一生無愧於天,唯獨對不起一人。”驚風頓了頓,“他說,他當初不該誘使你叛出斬劍門,更不該用“遲暮”殺了曦兒。
但是大錯鑄成後,方悔之晚矣,他說,他對不起你。”
殘闋撇過眼睛,仰起頭,將眼裡的淚又倒回眼眶。
往事一幕幕,如同回放一般,他閉了閉眼睛,片刻後再睜開之時,已然神色清明。
他看了看江醉藍,見江醉藍那和曦兒極像的眼睛,心裡一動,不管怎麽樣,她不能走!
他對著江醉藍微微一笑,然後抬眼看向驚風,“既然如此,那就師債徒償。”
殘闋語氣陰冷無比,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的無蹤。
驚風的嘴角勾了勾,依今日的局勢看來,即便是沒有殷桐這回事,殘闋也絕無可能就這麽放過他。
他向殘闋輕輕一叩,算是謝過了這些年殘闋對自己的照拂。
而殘闋輕輕的揮手,一股氣流頓時將驚風整個人向上抬起。
殘闋冷冷的一笑,顯然不肯受他這一拜。
驚風心知殘闋和自己再也無法回到以前,一拜不成便緊攥手中短刃,順勢向前一劃,寒光頓時遍襲殘闋心口。
殘闋不管是功力還是武功招式都在他之上,禮數完了之後,驚風出其不意選擇了突襲。
但他顯然低估了殘闋的實力,殘闋內力深厚,掌力凌厲非常。
在一瞬間,殘闋隻向他輕輕的拍出了一掌,便易如反掌的化解開了他的致命一擊。
隨即殘闋狹長眉毛又是一挑,轉眼之間又連拍三掌,勁風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襲向驚風。
驚風頓時覺得呼吸一窒,幾乎無力招架,他奮力的向前打出一掌。
然後在殘闋的掌風未到之前,一個旋身飛到一顆古樹上。
就在他腳剛剛踩在樹乾的那一瞬間,突然響起一聲巨大的聲響,接著腳底一震,便是碎石橫飛。
而他剛剛所站的地方,仿佛被巨雷擊過一般,再看崖邊早已被殘闋轟掉了半邊。
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哪還有命在,驚風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
殘闋見驚風欲到那樹乾之上,雙掌便如虛影一般拍出,瞬時便已連發了數十掌。
驚風眼見在半空之中已經避無可避,突地咬牙一笑,腳便在樹乾上一蹬,人已如離弦之箭般殺向殘闋。
置之死地而後生,殘闋心道一聲,‘來得好。’
殘闋赤手空拳的接下了這一刀,堪堪架住了驚風的全力一擊。
只聽腳下一聲巨響,卻是這一擊之力,使得腳下巨石已然裂開數寸。
隻片刻間,二人已然交手不下百招。
江醉藍隻覺得眼前二人越打越快,身影翻飛,已是快到了只見虛影,連黑白兩色衣衫都已看不清,更分不清哪個影子是誰。
就在她瞪大眼睛,想看的仔細一點的時候,猛然聽到一聲悶哼,竟是一個人影自半空之中重重的跌落了下來。
她仔細一看,卻是驚風?!當即眉頭一皺。
此刻,殘闋也自半空之中徐徐落下。
他走到驚風身邊又重重的踢了他一腳,道:“看來殷桐教得不錯,你這個年齡能在我手上走上數千招,卻是不多見。”
他抬手封住驚風身上的穴道,“只可惜,你功力尚淺,假以時日許能成大器,但現在羽翼未豐就跟我動手,卻是自不量力。”
他拿起驚風的手臂往後一掰,只聽到一聲清脆的骨頭哢嚓聲,驚風的臂骨已然被他折斷。
驚風咬著牙,隻瞪著殘闋,卻並不作聲。
殘闋看了他半晌,突然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驚風打小就是個硬骨頭,這麽點痛你是不放在心上的。”
他將驚風晾到一邊,緩緩的站起身子,走到江醉藍旁邊抱住她。
“殷桐殺了曦兒,讓我一生淒涼,這心痛的滋味,可比這皮肉之苦痛過千萬倍。
阿藍是你摯愛,但她也是曦兒的替代。
驚風,我不殺你,今日我便當著你面與阿藍成就好事,也換你一生悲苦。”
“不要!”
驚風驚呼一聲,江醉藍已經在心裡大罵殘闋,在和驚風四目相對,又一齊看向殘闋。
殘闋哈哈大笑,他低頭輕輕的撫了撫江醉藍的眼眸,“阿藍,你終是我的,以後都是我的。”
他輕輕的解開了江醉藍衣衫上的蝴蝶結。
猛然間聽到驚風叫道:“殘闋,你碰她便是對曦兒不忠!”
殘闋聞言渾身一震,緩緩的回頭看向驚風。
這幾年的相處,他已經完全的將阿藍與曦兒混為一體,將自己的全部感情都放到了江醉藍的身上。
但驚風此刻這一說,卻讓他驀然驚醒。
此時,江醉藍終於等到機會了,手中的匕首悄無聲息插在了殘闋的後心,“對不起了,師父。”
“原來,驚風一開始就解開了你的穴道。”殘闋看著穿胸而過的匕首,突然仰頭大笑。
原來,驚風一開始便解開了江醉藍的穴道,之後跟自己的以死相拚只不過是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最後讓江醉藍做出最後一擊。
淚水順著殘闋的眼角滑落,被自己的兩個最親近的弟子背叛,再加上尋了幾十年的仇人突然死了,多重打擊之下,他的雙眼開始迷蒙,體內的真氣也一陣猛烈的亂竄。
他怪笑了幾聲之後,終於一口血從口中噴出,接著便倒地不起。
江醉藍上前小心的探了探殘闋的鼻息,見沒有呼吸後,不禁輕輕松了口氣。
她來到驚風的身邊,抬手就要替他解開穴道,但是手到空中卻突然停了下來。
殘闋不是什麽好人,但這驚風也是個麻煩,她皺了皺眉,想了想,說道,“驚風,今日我與你一起離開煉獄門,不過離開之後,我們各奔東西,自此再無瓜葛。
要是你不同意,我自己一個人走,你就留在這裡吧。”
江醉藍本對怎麽離開煉獄門不熟,上次離開的時候,還是殘闋帶著她,因為殘闋的輕功很高,以至於她都沒有看清離開的路線,要不是需要他帶路,她也不會帶他。
驚風咬牙忍住身上的疼痛,勉強的點了點頭,道:“依你!”
驚風在心中歎息了一聲,阿藍,你就那麽無情麽?他看了看江醉藍一臉冷漠的模樣,有些黯然。
江醉藍這才動手運氣,用上次解殘闋獨門封穴手法的方法,解了驚風的穴道。
驚風脫下自己的外袍,給江醉藍披上,又給自己的斷骨扶正了,然後拾起幾根木棍,讓江醉藍緊緊的纏縛在自己的手臂之上。
最後,他慢慢的走到了殘闋的身邊。
他看了一眼,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
隨後兩人簡單的修理了一下那鐵閘,便搖動鐵閘,下了斷魂崖,他們這次離開,恐怕此生都不會再回來了。
看著驚風和江醉藍漸行漸遠,直到看不清人影,洐玨才從岩石後面閃出了身影。
他緊緊的握了握拳頭,眼神數次變換,最終化為一片黯然。
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向殘闋走去。
此時的他,臉上沒有決絕狠厲,也沒有平日面對同門的冰冷與輕蔑。
他摸了摸殘闋的頸脈,俯身將殘闋攬起,運起輕功向殘闋住所的方向而去。
處理好一切,已是深夜,月色下,洐玨倒在驚風房門外的台階上,身邊已經散落了不少喝過的酒壇。
此時的他,手裡仍拿著一壇烈酒,抬手便毫不猶豫地全部灌入口中。
整個人雙眼迷離,可腦袋卻仍然是清醒的很。
突然,他一把將酒壇狠狠摔在了地上,清脆的聲音,支離破碎的殘渣散落了一地。
之後彷佛用盡所有力氣一般,他無力的閉了閉眼睛。
想到今後煉獄門再也不會有驚風存在,便覺心中一片苦澀。
他突然想起當年,他被師傅帶到煉獄門的情形。
那時他不過是個無家可歸的乞兒,遇到一身白衣瀟灑飄逸的殘闋,還以為是下仙人下凡,誰知殘闋問他願不願跟他走。
彼時他饑腸轆轆,隻覺得遇到仙人了,以後都不愁吃了,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原本以為做乞兒已經很慘了,誰知煉獄門才是人間煉獄,後來他就遇到了驚風……
想到這些年生死與共的兄弟,竟然為了一個丫頭就叛出師門,連他這個兄弟也不要了,他就對江醉藍更是恨得牙癢癢!
層巒疊翠的山峰之下,江醉藍看著遠處的日光城,想起上次來的時候,還是6年前,似乎也沒什麽變化。
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驚風已經輕輕的握住了江醉藍的手,“阿藍,跟我走好不好?”他的眼神充滿了懇切之意,“我們一起離開江湖,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好不好。”
江醉藍淡淡的看了一眼驚風,道:“驚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身在江湖又能去哪裡呢。”她的目光慢慢的看向遠方,她又何嘗不懂驚風的意思呢,但她注定要讓他失望了。
驚風勉強的扯了扯自己的唇角,眼中滿是暗淡,“我到底有哪裡比不上他?”
江醉藍皺眉看向驚風,見他好像誤會了什麽,當下也不反駁。
驚風微微的皺了皺那好看的眉毛,心裡已然是對秦陽恨之入骨。
也許就是因為她的沉默,被驚風當成了默認,而讓江湖之上出了一個處處與秦陽作對的魔頭,和一個與天炎派勢不兩立的魔教。
此刻的驚風隻安靜的呆在她的身邊,如同一個安靜的美男子,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的美好。
驚風第一次捅開那層窗戶紙,江醉藍沒有猶豫的拒絕了,愛情於她來說太過縹緲,她與他們終究是不同的。
自她有記憶開始,便已經遊走於各個位面,沒有前塵不問往事,見過太多的人,也認識太多的人,有太多的人泯滅在記憶的長河裡。
不曾為誰停留過,也不曾為誰惦念過,因為她知道這些終是過客罷了。
下山之後,驚風一直不緊不慢的跟著江醉藍,她回頭看著驚風,問道:“可有去處?”
驚風眼裡神采一閃,故作神秘一笑,說道:“當然……不敢說富可敵國,但是可揮金如土,你若要去……”
她偏著頭看了他一會,驚風的背景有著諸多的秘密,在煉獄門的時候她便已經知曉。
看著驚風雖然折了隻胳膊,但此時仍然神采飛揚,眨了眨眼,她輕輕的拍了拍驚風的肩膀,又笑道:“既是這樣,就那祝你好運了。”
驚風後面的話,頓時被噎在了嗓子裡。
他有些無奈的看著江醉藍離去的背影,蠢丫頭真是越來越沒心了。
想跟上去,但是此時跟上去,好像有些討人嫌,他搖了搖頭,在街邊買了做泥人的泥,隨手就捏成了一個縮小版的江醉藍。
此時驚風神色有些落寞,雖然他也敬仰秦陽的為人,但如果說他對秦陽沒有怨恨,那是不可能。
他看著江醉藍離去,消失在吵吵嚷嚷的街道,一直到看不見為止,這才歎了口氣,拿著手中的泥人,轉身便朝江醉藍走的方向相反之處緩緩而去。
一晃幾天過去,此時正值烈日當空,一間客棧裡面熱鬧非凡,彌漫著誘人的香味,一藍衣女子,漫步進入。
這女子便是江醉藍。
而江醉藍進入酒樓, 選了一個視線比較開闊的地方坐下,隨意點了幾個小菜,看著匆匆而過的人群,慢悠悠的吃著。
其實驚風還是動了手腳,她在途中,已經發現自己的包裹之中又多了那個舍利子之後,她便知道是驚風又把這東西放進了自己的包裹裡。
據洐玨所說,那舍利子被驚風抹了追蹤秘藥,上次早就已經還給驚風了,那就是說,驚風早料到了他們會分開,所以早早已經把這東西又放回自己的包裹了。
想到那東西被自己隨手扔了,等驚風追蹤到某個地方的時候,見不到人會是什麽表情。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了樓下有拿著武器行走的江湖人士,在說著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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