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盔黑甲黑鞋,腰間總是掛著那把黑色的戰刀,正是黑甲軍的經典裝扮。盔頂,九條紅纓在夜風中飄揚,顯示著他的身份。
慕容坐在樹葉盤成的蓮台上,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個過來的九纓將軍,臉上無悲無喜,不知道她對於這位登天路上的十萬黑甲領導人是什麽態度。
虛空中似乎有一條路,一直從黑甲軍營延伸到這棵焦土鎮最高的大樹之上。清冷的月光下,三百多米高空其實能看見的就是一個黑點。
黑點停在了慕容前方十米處的虛空中,紋絲不動。
“你來了?”慕容不帶一絲感情地說,仿佛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話裡的無情卻又不像老朋友。
“我來了。十年期已經滿了。”一樣的面無表情,一樣冷冰冰的話語。
沉默了一陣。
終於,慕容站起了身來,身下樹葉組成的蓮台隨著身形起舞,將她托住。她,向著九纓將軍行了一禮。
“多謝將軍這十年來的庇護。將軍言出必隨,一言九鼎,果然都是真的。慕容非常欽佩,九纓將軍乃真將軍也!”
面上的肌肉動了一下,仇負沒有說話,身形依舊筆直地站在那虛空之中。
“十年前,與將軍約定十年為期,庇護我們母子。今天十年之期已到,我與將軍之間再無恩怨,也再無糾葛。從此以後,我們就各走各的路。”
“多謝將軍派吳勝助我守望那個湖,歷經三個多月,終於將我兒盼了回來。慕容在此不勝感激。”
慕容繼續說著,同時抬起頭來看著仇負。
仇負的臉上肌肉又抖了一下,他欲言又止。身形稍稍動了一下,似乎是要邁出一步,卻又沒有邁出去。
“將軍是否有話要說?”慕容眉頭皺了一下,看著對方的身形,身後開始有樹藤升起。
“其實······”仇負說出一個詞,但又沒有繼續下去。
“其實什麽?”慕容覺得奇怪。
夜裡清涼的風吹得那九條紅纓飄灑而起,而月光又給那紅纓鍍上了一層亮銀色。黑盔黑甲都在這月光中閃著寒光。
此時此刻,聞名天下的九纓將軍卻像個孩子般糾結,想說什麽話,卻又說不出來。這是鬧的哪一出?
慕容奇怪的看著對面的男子,她想不明白這麽一個殺伐果斷,殺人如麻的九纓將軍為什麽會是如此作態。
但她有一種預感,是不祥的預感。
“其實,其實十年太短,我可以保護你們更長的時間。”仇負突然抬起頭來,那雙黑暗中的眼裡燃起了火焰般的神采。
慕容一凜。
仇負繼續快速地說著:“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或許是一輩子!我都可以保護你,保護劍兒!”
說話間,身形突然動了起來,一步步向著慕容走來。熱情如火的雙眼將那頭盔下的黑暗都照得亮堂起來。
這是一個動了情的男人。
這是一個動了情的九纓將軍。
“嘩——”一陣樹葉摩擦聲響,幾條樹藤帶著枝葉如蛟龍般升起,將慕容前方堵得嚴嚴實實,擋住了仇負的去路。
慕容大喝道:“將軍請自重!你們十年之約已到,從此以後就是路人。我有自己的丈夫,雖然逝去,但我今生隻追隨一人,絕不作二想。望將軍快快退去!”
對面沒有回應,樹藤依舊瘋狂地向著九纓將軍纏去,眼看著就要把他淹沒在無窮無盡的閃著銀光的枝葉中。
一道寒光亮起,
在這無數的枝葉中閃爍著。瞬間,這一道寒光便化為了千百道,紛紛揚揚,似飛雪漫天。 它似一台絞碎機,將這鋪天蓋地而來的枝葉刹那間絞了個粉碎。一片片碎葉,隨著林間來的風飛向四面八方,在這晴朗的夜空中下了一場葉的雨。而枝條則被切成了一段段,向下墜去。
他,還在一步步地前進,面無表情,只有那眼中閃著興奮的火焰。
“我,想要你。”仇負突然從嘴裡冒出了這麽一句,加快了步伐。
慕容臉色大變,她的額頭開始沁出了汗珠。身後的大樹依然在提供著無窮無盡的枝葉藤條,向著前方攻擊而去。但這些攻擊在那寒光閃爍中,顯得非常無力,化為了殘葉枯枝跌落塵埃。樹頂在短短時間內矮了一截。
她明白,這是境界上的巨大差距,是無法彌補的實力差距。對方離她只有三米了,她在努力支撐著,盡自己所能的輸出最大的靈力,操縱著樹藤攻擊。
她不能讓他近身。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她看懂了他眼中的火焰。那是屬於野獸的火焰,偏偏出現的這個萬人斬的九纓將軍身上。
他,還在逼近。似閑庭信步,毫無壓力。
她,有些恐懼,有些絕望。強大的靈力輸出讓她有些力不從心,她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
“劍兒,劍兒!”她在大喊,喊聲因為緊張而嘶啞。
“媽媽,我來了。”
一聲輕輕的,脆脆的回答在她的身邊響起。然後,一個身影就從身邊衝了出去。
慕容眼含熱淚,她猛地收了自己的攻擊,只剩兩條大藤在兩邊飛舞,伺機為自己的兒子掠陣。
她明白,這個時候,自己的攻擊已經起不到什麽作用。她想起了十年前,自己拿著那把黑劍走向九纓將軍的情景。
那時的他,戰刀破碎,癱坐於地,卻依然保持著自己那冷冰冰的神情,便是把黑劍架在脖子上都沒有變化一下神色。
空中突然飛起了一縷黑絲,然後是第二縷,第三縷······直到無數縷。
黑絲飛舞著,纏繞著,電光火石間終成一把劍。它向著那把戰刀刺去。
剛剛還閃著漫天寒光的黑色戰刀在這一刻突然黑光盡收,采取了守勢。
“錚——”一聲悠長的撞擊聲響起,兩條黑影一觸即分。
高手過招,從無花俏,一招見高下。
仇負如同穿了一雙溜冰鞋,一下子向後平移出十幾米。黑色戰刀握在手上,正橫在眉間。戰刀的刃上,布滿了米粒大的密密麻麻的缺口。
而東方劍被震得飛上了天,眼看著就要飛出這棵大樹的范圍。 這時,兩條伺機而動的樹藤飛了出去,牢牢地束在他腰間,將他拉了回來。
“劍兒,你怎麽樣?”慕容看著身邊的兒子,她很著急。
東方劍站在母親身邊,那把黑劍已經消失不見,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不礙事的,媽。我沒事。”他一邊說,一邊眼睛緊盯著對面那個已經站直了身形,依然立於虛空的九纓將軍。
“嗆——”那是戰刀入鞘的聲音。
“啪啪啪——”仇負忽然鼓起掌來,笑道:“十年未見,劍兒已經長大。雖然這威力不如十年前,但這劍依然鋒利,先天之下罕有敵手。看來這三個月的湖中行定有奇遇。”
“哼!”東方劍怒道,“劍兒豈是你能叫的。雖然你貴為九纓將軍,但如果敢動我媽媽一下,我一定饒不了你!”
“現在的你是打不過我的,難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打不過也要打!”東方劍微微顫抖的手中又開始凝出一把小小的黑劍來。
仇負看著對面的母子二人,皺眉道:“只要你母親跟了我,我便可以護你們一生。這天底下,沒有人不想得到九纓將軍庇護的。況且你的黑劍是人間禁忌,如果沒有我的保護,你活不了多久。”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我的母親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我會保護她!”
聽了東方劍的話,仇負頓了一頓,問道:“如此決然的拒絕,又是為什麽?難道就不能考慮一下?”
“因為我不喜歡!”東方劍突然大叫,舉起那把黑劍擋在母親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