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夜,王景拎著蛇皮口袋,咬著牙,往公交車站走。
“奶奶的,別讓我再碰到你,不然非得打斷你腿!”
碎碎唾罵一聲,車來了,王景上車投了枚硬幣,往後車廂移了幾步,坐在靠左窗邊。
“狗日的老杜!”
王景實在氣憤不過,又一腳踹向蛇皮口袋,還有些氣不過,瞪大了眼,衝著司機發了火:“怎麽還不走,等鬼呐?”
司機眼珠子打了個轉,回頭咧嘴一笑:“大晚上的消消氣,火氣太大容易虛。”
“老子年紀輕輕的大男人虛啥?”
司機搖搖頭,沒說話,迎面吹來一陣冷風,他抬起頭朝門口打量一眼,按下關門鍵。
車緩緩啟動了,不過,車內的溫度,倒是降了不少。
“嘶......!”
王景一愣,怎麽突然降溫了?
難道自己真虛了?
五六分鍾後,車又到站了。
車門打開了,如前一刻那般,不知道在等什麽。
“小心台階。”
司機冷不丁冒出一句,又回頭看了一眼王景。
不過,那一抹嘴角的笑意,始終掛在臉上。
“見鬼!”
王景白他一眼,兩眼看向窗外。
車門又關上了。
一路上除了四周溫度有點低以外,倒也沒出什麽事兒。
到了終點站後,王景拎著袋子下車,回頭瞥一眼把玩手機的司機,扭頭就走。
“小兄弟,睡覺睡死點兒。”
“神經病!”
顯然,王景沒當回事兒,僅僅是轉頭瞥他一眼,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重豐市其中一處縣城裡,有一棟磚瓦房。
是當年拆遷的時候排除在外的一塊地。
掏出鑰匙上了樓,房間還是幾年前那般,只是布滿了灰塵。
放下口袋,擼起袖子,在洗手間取了塊抹布,將沙發擦了一遍。
一整天受了組長的氣,又遇到不是玩意兒的老杜,還在車上遇到了個神經有問題的司機,心頭的疲憊感一湧而上。
倒在沙發上,閉上了眼。
“小兄弟,醒一醒......”
“誰啊?”
王景迷迷糊糊睜開眼,卻看到那窗簾在隨風而動。
“小兄弟......”
聲音好像是從窗簾後面傳來的。
王景打了個呵欠,招呼一聲:“有什麽事等我睡醒了再說,再吵吵,我就把你丟出去。”
他絲毫沒有在意窗簾後面究竟是什麽。
當然,深更半夜,說起話來陰森怪氣的,除了小偷這類的,難保有什麽其他東西。
一覺睡到了凌晨五點,王景眯了眯眼,翻下身,坐在了沙發上。
“你說吧。”
話落,窗簾一動,一個黑漆漆的身影,湊上前來。
“哎喲我擦!”
饒是王景見過幾個鬼魂,卻還是被這眼前的鬼魂,嚇得心頭一顫。
“大哥,你這是怎死的?”
鬼魂,他見了差不多有五個了。
第一次見,那是醉酒之後,獨自跑到一塊墳地上,稀裡糊塗的抱著一塊墓碑相擁而眠,睡得正上頭,卻被人拍了一巴掌。
“小娃子,你幹嘛抱著老頭我睡覺,老頭我也不認識你啊?”
那一晚,他連滾帶爬的回了屋,接連三四天大病了一場。
“我腦袋沒了,幫我找一找?”
這回,
王景看得清清楚楚,湊上來的人影,腦袋僅有一半兒,眼珠子也只有一顆,另一半不知去了哪兒。 這副悲天憫人的模樣,王景一個憋不住,頓時吐了一地。
心頭一陣罵娘:真惡心!
吐得膽汁都快沒了,強忍著不看他,問他是怎麽死的。
那悲天憫人的人影仰著腦袋,說是騎電動車被大車碾了,就這麽死了。
“那你找不到了,就這麽去吧。”
王景哽咽一口唾沫,朝他擺了擺手。
大車一過,寸草不生,還腦袋呢?
一晚上就這麽過了,天剛蒙蒙亮,他點了支煙,靠在陽台上。
“景晶......”
“錦顏......”
“雪妍......”
你們三個過得怎麽樣?
喃喃自語一陣,長歎了口氣。
天大亮,王景洗了把臉,出了門。
工作算是徹底丟了,是在將要轉正的時候,被老杜這麽個不是玩意兒的家夥詆毀了一番,又跟他打了一架,就這麽的走了。
這是那三個合租的女人離開後,第一次找的工作,不過短短半個月。
王景今年23歲,模樣不俊,身體不高,誰又能想到,就這麽個條件,跟那三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合租了長達一年之久。
她們離開之後,王景離開了市裡,回到縣城,找了份公司保安工作,眼看著要晉升班長,卻出了這麽件惡心人的事兒。
來到一張招聘欄前,王景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上頭寫的是:城南殯儀館招聘助理,包吃,月薪八千。
邊撥打電話邊一抹嘴角的口水。
像是看見了個肉餑餑。
電話通了, 對方是個男人聲音,說約在下午四點先見一面,沒有試用期,直接上崗。
常人一想起殯儀館,就心生恐懼,那是因為怕遇見鬼。
因為鬼很嚇人!
至於為什麽會嚇人,王景搖搖頭,不明所以。
他見過了六次鬼魂,前兩三次確實嚇人,屁股尿流的那種。
後來又遇到了幾次,有些難以言語。
為什麽覺得鬼魂嚇人?
除了樣貌跟活人有區別之外,並沒有傷害自己分毫,怎麽就嚇人了?
虧得自己之前還差點兒被嚇得大小便失禁。
真是丟人。
啊米托福......罪過!
下午如約而至,眼前這家殯儀館的生意倒也還算不錯。
氣氛是相當的可以。
一踏進這個區域,迎面撲鼻的,是香燭味,燒錢紙味,還有哀樂的聲音。
王景走到後院,撥通了電話,不多時,那男人出來了。
看模樣,約莫在三十四五歲上下,不知道是什麽緣故,王景總覺得這人有些虛弱,一副看似病懨懨的模樣。
“跟我進來。”
男人其貌不揚,身子骨看起來倒也蠻結實,王景跟在身後,穿過一間小屋,來到三樓一間刷滿白漆的房間,看樣子,像是一間辦公室。
“張老板,人我帶來了,看這小夥子,應該沒問題!”
張姓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典型的地中海,鼻梁架著一副老花鏡。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王景:“先帶他去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