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殯儀館工作，所謂的先見一面，無外乎是先走一遍工作流程。

　　“兄弟，咱們殯儀館福利不錯，工資也高，工作個兩三年，小車小房都能添置上，安安心心的做吧。”

　　這中年男子姓廣，讓王景稱他為廣哥。

　　王景瞥他一眼，沒有說什麽。

　　這才剛見面，就拋出這麽大一塊餅，還真是不客氣啊！

　　廣哥領著王景先去了一趟入殮房，又是化妝房，還有一間更衣房，裡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壽衣。

　　轉悠了一圈，他指著樓上說，如果要在這裡住，就在樓上四樓，每月得兩百房租外加三十的水電費。

　　緊接著，又將王景帶到吊唁房，裡頭有哀樂聲，有花圈、燃燒的香燭、還有一口棺材。

　　“不害怕吧?”

　　廣哥試探性的問了一聲。

　　“沒什麽好怕的。”

　　王景搖搖頭，心頭暗自嘀咕一聲，鬼魂都見過了，還怕什麽屍體?

　　廣哥暗自松了口氣，說不怕就行，算是初步過關了。

　　臨近傍晚的時候，王景坐進了一輛靈車副駕駛，廣哥在駕駛坐，說忙的時候也不多，每個月也就那麽十幾天，剩下的十幾天平時沒事兒就做一做衛生，清閑得很。

　　王景瞥他一眼，總感覺有些疑惑。

　　怎麽像是在一個勁兒的給好處呢?

　　當然，他也沒多想，配合的點點頭，坐著靈車遙遙而去。

　　“對了，給你說一聲咱們殯儀館的禁忌。”

　　廣哥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自顧解釋著。

　　如果在殯儀館裡住，天黑後不許鬧出動靜，十點之前得熄燈睡覺，睡不著也得睡。

　　早上沒等雞鳴，不許下床，接二連三的禁忌，王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換句話來說，天黑就閉眼，否則會遇到鬼。

　　全部禁忌，倒不如用這一句話來概括，更為妥當。

　　王景就這麽聽著廣哥委婉的表達，沒有插話。

　　一小時之後，靈車穩穩的停在一棟樓下，他打了通電話，不多時，四五個人快步走下樓，其中一個人的身上，還背著一個人。

　　“來，放進來。”

　　廣哥先一步打開靈車後車廂門，又招呼著王景，讓他搭把手。

　　王景點點頭，湊近看了看，是個六十來歲模樣的老太太。

　　其中兩人抬著老太太的腳，另兩個人抬著腰，王景和廣哥則扶著手臂和肩膀。

　　放入棺材裡頭後，廣哥提來一個塑料瓶:“來，洗洗手。”

　　酒精味兒很濃，按廣哥的話來說，人死後身體裡沒有了活性細胞，會有細菌，雖說觸碰一下不至於傳染，不過為了安心，還得用酒精衝洗一下。

　　一切妥當，四個四十來歲模樣的家屬們有兩個人進了車廂，關上門後，廣哥坐進車內，握著方向盤，吐了口氣。

　　“這是流程，你要記住了。”

　　王景遲疑一聲:“什麽意思?”

　　廣哥說已經做了這個行當四五年了，現在孩子上了大學，負擔小了，用不著這麽拚命掙錢了，該過一過輕松點兒的日子了。

　　王景點點頭，沒說什麽，從兜裡掏出一支煙，分他一支，而後自顧點燃。

　　“兄弟，老哥看你人老實，提醒你一聲。”

　　廣哥神神秘秘的吸了口煙，長吐一口煙霧，說以後在殯儀館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當沒聽見，該怎麽過日子，就怎麽過，別逞英雄氣。

　　“廣哥，你這話裡有話啊?”

　　王景笑了笑，

大概也猜出了點兒事情。　　廣哥沒有多解釋，隻留了句:聽我一勸。

　　一路上，兩人始終沉默，王景倒是沒將神神叨叨的話記在心裡，還是那句話，又不是沒見過鬼魂，怕個什麽勁兒?

　　何況，自己壓根兒就沒打算住在殯儀館，管他有什麽動靜呢?

　　回到殯儀館後，遺體被送往化妝房，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走了出來，給遺體化妝，她已經是手到擒來，半小時後，又送入更衣房，同樣是這個女人在給老太太的遺體更換衣服，不過，換到一半兒，這個女人卻把王景喊了進去。

　　她指了指老太太的後背:“來，搭把手”。

　　王景點點頭，走上前扶著後背。

　　女人取了件壽衣，撕開包裝，慢條斯理的給老太太穿著。

　　她抬頭看了一眼眼珠子四處張望的王景:“小夥子還不錯，新來的吧?”

　　“嗯。”

　　“多大啦?”

　　“23。”

　　“不錯，年紀是小了點兒，倒是有膽子。”

　　她笑了笑，不再多言。

　　最後一步，便是入殮。

　　她吩咐老太太的家屬過來，一起將遺體放入吊唁房中的棺材裡。

　　忙完之後，廣哥手把手教王景，接下去該怎麽布置。

　　“咱們殯儀館有幾個人?”

　　廣哥想了想:“七個。 ”

　　忙活了近兩個小時，晚八點半，哀樂響起，就沒他們什麽事兒了。

　　廣哥帶著王景來到隔壁屋，桌上擺放著飯菜，那五十來歲的女人也在。

　　“小夥子快過來坐，待會兒就要涼了。”

　　她一臉熱情，倒是讓一旁的廣哥有些疑惑。

　　“關姨，想當初我剛來的時候，也沒見你對我這麽好啊。”

　　“你比得上這個小夥子?”關姨一臉不屑:“你當初三十來歲的人了，嚇得尿了褲子，哪兒比得上他?”

　　王景一臉詫異，盯了一眼廣哥，原來被嚇尿的，不只是我一個人。

　　廣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陳年舊帳，過去了就讓他過去。”

　　自知尷尬，他也不說話了，拿起碗筷刨著飯菜。

　　“小夥子叫什麽名字?”

　　說著，關姨將盤裡一個雞腿夾給他。

　　“我叫王景。”

　　“哦......”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時不時的打量一眼王景。

　　飯後，關姨還準備著替王景收拾樓上的房間，王景擺擺手，說不住這兒，打算回去住。

　　關姨調侃道:“怕了?”

　　“這倒不是。”王景搖搖頭:“我喜歡安靜的環境睡覺，這裡太吵了。”

　　“那行吧，關姨看你這小夥子膽子也不像是小，以後需要幫忙就說一聲。”

　　話落，她出了房間。

　　“你小子行啊，關姨對你的態度可比我好多了。”

　　廣哥咧嘴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眼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