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夜全身劇烈一震，口中叫道:“飛哥，是我嗎?是你在叫我嗎?”急地回頭，猛見地上一人，頭髮已經全白。她急步奔近，扶起那人，霓虹燈光下看得真切，正是自己日思夜想，愁腸百轉的飛哥。她猛地把黃飛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哭道:“飛哥，你真的沒死。你為什麽要裝死，為什麽要幫著別人騙我。這段日子裡，你可知道我找你有多辛苦。我，都不願活了！”黃飛忙說:“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你就不知道！”袁子夜哭著說，“你好狠心，明明在我身邊，卻裝作不認識，還要帶著這具假發，存心欺騙著我。”說著扯下黃飛頭上假發，用力拋出樓外。

　　“對不起，對不起！”黃飛說，“我不見你，是有說不出的苦衷。我的一腿已廢，不但不能照顧你，還會一生拖累你。”“你的一腿已廢?”袁子夜大驚，托起黃飛的右腿，只見他的右腿硬幫幫的沒有絲毫反應，她一把抱住黃飛，淚如泉湧，悲傷的哭喊:“飛哥！我苦命的飛哥！”

　　黃飛痛苦的說:“子夜妹妹，飛哥今生已是一個殘廢之人，不能給你幸福，還會拖累於你。你那麽好，那麽美麗，何處找不到一個關心體貼你的人！你離開我吧，找一個人快快樂樂的生活。”“不！”袁子夜把黃飛摟著更緊，“我今生今世心裡只有你一個，已容不下別的任何一個人。請你別離開我，千萬不要離開我。別說你一腿已廢，就是雙手雙腿都廢了我也要照顧你一生一世。”黃飛心如刀割，但想到如果自己不離開袁子夜，袁子夜就不會幸福，他喉嚨哽咽，淡淡的說:“子夜妹妹，別說傻話！你放開我吧。”把袁子夜的雙手扳開，站起身，向前跳去。

　　“飛哥！”身後傳來袁子夜傷心欲絕的叫喊聲。黃飛心頭大震，止住腳步，可想到如果自己心意不堅決，會害了袁子夜一生幸福，他一咬牙，又向前跳去。“飛哥！”袁子夜痛苦哀呼，“你為什麽要這樣狠心?為什麽要拋下你子夜妹妹不顧?你既然這樣不關心我，不在乎我，當初為什麽要抱養我，不讓我餓死街頭，那樣倒也一乾二淨！”黃飛內心大痛，暗暗的說:“子夜妹妹，不是飛哥不關心你，不在乎你，只是飛哥如留在你的身邊，會一世的拖累你。”心裡想著，腳下仍是不停，聽得袁子夜傷心的說:“既然你離開了我，我留在世上還有什麽意思?”話聲剛停，腳步聲“嗒嗒”，向外跑去。

　　黃飛大驚，猛地回頭，見袁子夜已跑到樓邊，就要跨上圍欄。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大聲呼喊:“子夜妹妹，不要！”用力向袁子夜跳去，隻跳幾步，又是摔倒。他這次跳得甚急，衝力很大，嘴角在地板上撞出了血。

　　“飛哥！”袁子夜淚流滿面，轉身跑到黃飛跟前。黃飛一把把她抱住，淚如雨下。袁子夜也緊緊抱住他，大聲痛哭。這一對苦命鴛鴦，經此一次，再也無法分開。

　　“飛哥，你不要再離開我，拋下我了，好嗎?”袁子夜淚眼沙沙的問。“我不會離開你了！就是殺了我也不會離開你了！”黃飛說，“這些日子裡，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想見到你又怕見到你。本來我想見一下你，知道你平安無事就可放心，但沒想到見到了你，就千分難舍，萬分難棄。”“你當然無法放棄我！”袁子夜說，“如果你能放棄我，你就不是飛哥了！”“子夜妹妹！”黃飛把袁子夜擁得更緊。

　　過了一會，袁子夜輕輕的問:“飛哥，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你的腿怎麽變成了這樣?”“那天晚上我出去不久，

就被一輛小車撞昏了過去……”黃飛當下把怎樣撞車，怎樣被羅荔送到醫院，又怎樣右腿筋脈斷裂無法行走，又怎樣寫信隱瞞著她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飛哥！”袁子夜痛心的說，“想不到這些日子裡你經受了這麽大的傷痛。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不小心泡了水著了涼，你就不用出去為我買藥，如果你不出去買藥，也就不會被小車撞了！”黃飛說:“當時我隻想快點給你買回藥治病，沒有太在意來往車輛，沒料到會撞車。唉，人生無常，是是非非，有誰能料得到呢！只是你以後跟著我，一定會受很多苦難的！”袁子夜說:“再大的苦難我也不怕。”黃飛“哎”的長歎一聲。　　袁子夜笑說:“你不用歎氣啦，只要你在我的身邊，受多少苦都是很快樂的！”“子夜妹妹！”黃飛心疼的摟緊了她。

　　“夢兒！”樓梯內傳來鍾琴焦急的叫聲。“噯！”袁子夜應著，對黃飛說:“媽媽叫我了，我們下去！”扶著黃飛，剛走進樓梯，鍾琴已氣喘呼呼的跑了上來，李達跟在她的後面，也已經跑近。

　　袁子夜叫道:“媽媽！”“你怎麽在這裡?”鍾琴急急的問，忽見袁子夜扶著一人，她“咦”的一下，說:“這位是誰?”“他是飛哥！”袁子夜說。“你飛哥?”鍾琴跑近，扶著黃飛，細細一看，說:“真是阿飛！你……你的腿怎麽啦?”袁子夜說:“他的腿受了點兒傷。”“隻受了點兒傷?”鍾琴吃驚的說，“可怎麽……怎麽象走不了路?”“他走得了路也好，走不了路也好，始終我們永遠也不會分開的！”袁子夜說，扶著黃飛，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這……這……”鍾琴望了李達一眼，滿臉的無奈。李達也只是黯然搖頭。

　　“黃夜哥哥！”羅荔滿頭汗水的跑了上來。“羅荔妹妹，”袁子夜說，“這幾個月裡，你明明在飛哥身邊，但給你電話，你卻說找不到飛哥。你這樣欺騙我，究竟是為何?”羅荔早已慌了神，袁子夜的說話，她半句也沒有聽進去。她全身顫抖，說:“黃夜哥哥，你不是說你不能拖累子夜姐姐的麽，你們怎麽……怎麽又在了一起?”“羅荔，對不起！”黃飛說，“我本以為自己可以放開子夜妹妹，讓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可是我沒法做到。”

　　羅荔滿臉淚水，哭道:“對不起?無法做到?你們已經在了一塊，找到了幸福，那我怎麽辦?”“我們衷心祝福你找到幸福！”黃飛說。羅荔聲嘶力竭的叫嚷:“只有你陪在我身邊，我才能真正的開心！真正的幸福！黃夜哥哥，我在你的心中，究竟是誰?”黃飛說，“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只是我那愛鬧小脾氣的小妹妹而已。”“那子夜姐姐呢?”羅荔慌恐萬狀，“她也只是你心目中愛撒嬌的妹妹嗎?”黃飛抱著袁子夜，笑說:“她既是我最心愛的妹妹，也是我終身伴隨的人！”

　　“是你終身伴隨的人?”羅荔臉色大變，倒退兩步，突然高聲怒吼:“我恨你們！我恨死你們！啊——”飛身向樓下衝去。

　　黃飛和袁子回到病房，雖然已經是凌晨兩點，可是兩人心情高興，沒有半點睡意。鍾琴關心袁子夜的身體，說:“夢兒，都已經兩點多鍾了，有什麽話，明早再說吧！”袁子夜說:“你和爸爸先睡吧，我還要和飛哥談一會兒話。”鍾琴見拗她不過，歎了一聲，和衣躺下。

　　黃飛和袁子夜互訴衷情，又談及一些奇人趣事，說到好笑之處，兩人“哈哈”的大笑起來。

　　“你們怎麽還沒有睡?”鍾琴睜開朦朧的雙眼。“知道啦！”袁子夜。黃飛說:“睡覺了吧，別影響了爸爸媽媽睡眠。”“好吧，我扶你過去。”袁子夜伸手要來扶黃飛。黃飛說:“我自己過去可以了，你先睡吧。”“你就讓我扶你過去嘛！”袁子夜撒著嬌，“我要看到你睡著了才放心。”黃飛見拗她不過，隻好說好。

　　袁子夜很是開心，扶黃飛回房躺下，又給他蓋上被子。黃飛見她還坐在床邊，問:“你怎麽還不回去?”袁子夜笑說:“我不是說了嗎，等你睡著了我才回去。”黃飛見她滿臉關切之色，也不好說什麽，當下閉上雙眼，可一顆心都在想著袁子夜，怎能睡得著！過了一會，他假裝發出“嚕嚕”的熟睡聲音。袁子夜笑說:“別假裝啦，我知道你還沒有睡著。”黃飛睜開眼，笑說:“你怎麽知道我沒有睡著?”“我當然知道啦！”袁子夜眨著眼，說，“你的呼嚕聲音我已聽了多年，熟悉得很，根本不是這個聲音。”黃飛笑說:“想不到沒睡著和睡著的呼嚕聲有如此差別。可你坐在我的身邊，我怎麽能夠睡得著?”袁子夜一想也是，可是沒看到黃飛睡著，心裡又覺得不踏實。黃飛見她左右為難，說:“你在那張家屬床睡吧，那樣就不用坐在我床邊了。”袁子夜嘻嘻笑說:“好， 我回去取被子過來。”急急回房取來被子，在家屬床躺下，不久就熟睡過去。

　　第二天，袁子夜和黃飛都辦了出院手續。

　　回到家裡，見裡面灰塵厚積，零亂不堪，他們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把裡裡外外打掃乾淨。二樓屋角的半袋米還在，只是放置了幾個月，被雨水泡過，已經長了霉。袁子夜出去買回鋁煲鐵鍋，淘米做飯。她手腳輕快，不多久便把飯煲好。因錢已用完，再沒錢買菜，隻好把家中已經長霉的幾片乾蘿卜洗淨切好，爆炒一下。飯桌板凳都已被偷去，袁子夜把飯菜放在地上，眾人裝了飯，圍著那半碟炒蘿卜吃飯，雖然米菜皆是變質了的，帶著酸辣之味，可是一家團圓，心中十分的高興。

　　第二天一早，袁子夜就出去找工，她學歷既高，又有經驗，很快便被一間軟件公司采納錄用，月收入三千多元。為了多掙錢，她又另找了一份送快餐的工作，每天傍晚從軟件公司下班，又要趕到快餐店送快餐，雖然快餐店每月只有五佰元，但可以勉強支持一家每月費用，余下的錢可以用於還債。她住院期間，已經欠債二十多萬，對於她這個平常的家庭來說，這筆錢可是不小的數目，可好債主知道他們一家的狀況，以前又得到他們幫助過的，都不來催債，可是欠債在身，隻想早還一天早一天輕松。鍾琴、李達見袁子夜這麽辛苦，勸她辭去送餐的工作，勸了幾次，見勸她不了，為了減輕負擔，他倆也出去找了一份掃街道的工作，家裡的做飯工，全部落在黃飛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