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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的霧,淡淡的雲》第16章 至死不諒(一)
  寥寥幾個月過去了,轉眼已經到了秋天。這天上午,北風突然刮起,吹得袁子夜辦公桌邊的鋁合金窗格格作響。

  袁子夜看了看表,已到了十點半,離中午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想著黃飛獨自在家,衣衫單薄難以抵寒,她匆匆請假出來,到衣店買了一套厚衣,乘了線車趕緊回家。一個小時後,她已到了家門。為了讓黃飛一個驚喜,她放慢腳步悄悄上樓,但走近了房門,見木門已鎖。那木屋外圍雖然有三百多平方米,但空空蕩蕩,毫無遮掩之物。袁子扶著陽台扶欄,探身出去,左右瞧望,也沒發現黃飛,心想黃飛可能去了菜地,匆匆跑到不遠的菜地,也沒發現黃飛。

  袁子夜一下慌了神,又奔回木屋,上上下下找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黃飛,恰巧白愛海從門前經過,袁子夜急跑過去,問:“白姨,你發現飛哥了嗎?”“他早就出去了!”白愛海說。“出去了?”袁子夜大急,“他到哪裡去了?”“我也不知道。”白愛海說,“每天早上他都是跟在你和大叔大嬸身後出去的,你不知道麽?”

  袁子夜大驚,說:“他每天清晨就出去了?他從沒有和我說過,他會去了哪裡呢?”“這就怪了!”白愛海說,“我曾問過他,他隻說出去走走,可每天早上出去,直到下午五點多鍾才趕回來,做好了飯,你們就回來了。這個小夥子,提著一雙拐杖,走路都不方便,能到哪裡去呢!”袁子夜急說:“他到哪裡了呀!現在天氣這麽冷了,他一個人在外面,隻穿一件薄衣,該有多冷呀!”“你不用太擔心!”白愛海說,“阿飛這小子不是傻子,天氣轉涼了,他會到避風處禦寒。”“他就是不懂得避寒的人。”袁子夜說,“以前他就是冷得牙齒格格作響,都只是顧著我的冷暖,他就是那樣不會愛惜自己的人。我去找他,要不他準凍著。”說完就向外跑去。

  跑了幾十米遠,白愛海大叫:“你等一下!”袁子夜止步回頭,問:“什麽事?”白愛海說:“我倒想起來了,阿飛每天回來都是滿身灰塵。”“滿身灰塵!”袁子夜這一驚非小,“他去了哪裡,弄得一身都是灰塵?”白愛海說:“這我就不明白了。那些灰塵土白色,好象是米糠。”袁子夜驚道:“罷了罷了,他一定幫人家賣糠去了。怪不得我每次歸來,他都洗頭洗澡了,原來是怕我知道擔心。”

  她匆匆地跑去,在附近大大小小的米糠店轉了一圈,都沒發現黃飛,又問了一些人,也都說沒有見過黃飛。她急得如同熱鍋的螞蟻,在幾個公園和碼頭逛了一下,也沒有發現黃飛蹤影。

  “飛哥,你到了哪裡?”袁子夜在街道上正彳亍無助,前面一人說道:“你說奇怪不奇怪,我那裡新近到來一人,聽說他以前在那裡乾過,說是神力驚人,一個人能背得起四五包大米,後來不知因什麽事出去了。事隔多年,現在他又回來了!”另一人說:“形勢所逼,求生本能,有什麽好奇怪的?”那人說:“其實他回來是沒有什麽可感到奇怪,只是他有一條腿已廢,靠支著拐杖而當搬運仔,那就十分的奇怪了!”

  袁子夜心頭凜然,急追上去,問:“大叔,你說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裡?”那個眯著一雙眼,問:“你是誰?找他幹什麽?”袁子夜急說:“他是我哥哥,請問現在他在什麽地方?”那人往身後遠處一指,說:“就在那邊的糧食供應專線裡。”“謝謝!”袁子夜轉身回跑。

  袁子夜腳步飛快,她所在之處離糧食專線有一公裡多,

她六七分鍾便跑到了,衝進裡面,偌大的糧食專線裡到處都是玄喝搬運聲。袁子夜移著腳步,慢慢的向前尋去。走過了幾個卡口,都沒有發現黃飛,眼見快要到了盡頭,突然前面傳來一陣哈哈笑聲。一人說:“再來一包!”另一人說:“兩包算得了什麽,再來幾包也沒有關系!”又有一人說:“鼓把勁,再來兩包。糧食專線第一能手,一次不搬三五包哪裡能稱得上好漢!”一人土聲土氣的說:“搬運能人,如果你能一次把五包大米搬到車上,我這五佰元就請你喝茶!”“哎呀,一次就能掙五佰元,這麽便宜的事,一定不能放過!”“是呀,快快搬,讓我們也沾沾光,跟著喝茶去!”“是,一定不能讓顧能伍瞧扁了!”眾人一齊起哄,跟著又發出一陣怪笑聲。  袁子夜順著聲音傳來方向望去,只見晚霞的映照之下,一個破爛衣衫之人正彎身平台,右手支著拐杖,左手托著背上大米。他的背上已有了三包大米,眾人玄喝聲中,又有兩人各托一包大米放了上去。那人咬牙挺住,頭一偏轉,霞光之下瞧得真切,正是黃飛。

  袁子夜憐怒交集,急步衝去,往黃飛背上大米一推,“嘩”的一聲,黃飛背上大米盡數摔在地面,其中兩包散裂開來。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境狀驚得一大跳,還未明白是怎麽回事,袁子夜已走到笑得最厲害的那個肥典胖子面前,劈劈啪啪就是幾巴掌,還待再打,黃飛已走過來,抓住了她高舉的手掌。

  那人大怒,待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纖纖少女,扭曲的怒臉一下又堆滿了笑意,拉長聲腔說道:“喲,這個小子,想不到一個廢人,豔福倒不淺,有一個這麽漂亮的妹子陪伴左右。小妹妹,這個瘸子有什麽好,倒不如跟了我。老子有的是錢,保定讓你享福不盡。”說著就伸手要摸袁子夜的臉。黃飛把袁子夜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哪容得他如此輕佻!一下抓住他來手,另一隻手向著他的胸心就是一拳。那人萬料不到黃飛會如此快的出手,待要回避,已然不及,那一拳實實的擊在他的胸口上。那人是那個卡倉的管事,向來工人都對他惟惟敬敬,哪曾受過如此之氣!他怒吼一聲,舉手就要還擊,可黃飛力大異於常人,身手又快,手起手落,一下又在那人的胸背猛擊了幾拳。他下手甚重,那人隻覺肝腸翻滾,哇哇痛叫。眾人見自己的上司被揍,哪裡還站得住!紛紛湧了過來,在黃飛的身上一陣狂擊猛踢。黃飛開始還拆招還擊,後來上來的人實在太多,前後受擊,撲跌在地。袁子夜哭叫:“不要!”撲在黃飛的身上,緊緊的抱住了他。

  那個管事在兩人摻扶下站了起來。他是老板的遠房親戚,向來眾人對他討好還惟恐不及,哪曾受過如此挨揍的事!他越想越是生氣,指著黃飛怒聲吼道:“打!給我狠狠地打!”兩人踏步上前,各抓住袁子夜一邊手臂,用力拉扯,可袁子夜把黃飛抱著牢,一時也拉不開。後面幾人心中隻想討好管事,向著袁子夜的身上用力踢去,那兩人拉扯之人見別人如此,當下放開了手,往袁子夜和黃飛身上一陣亂踢。

  黃飛翻身上來,雙手張開,護住袁子夜,大聲叫道:“你們要打就打我,別傷我妹妹!”袁子夜大急,反擋在黃飛身前,大聲說:“要打就打我!”那些人哪由得他倆,揮拳提腳一陣狂揍。

  突然一人大聲怒吼:“你們在幹什麽?”眾人抬頭一望,只見一個肥婦如一座山般移了過來,她銅眼大鼻,往站台叉腰一站,極具威嚴。那些人早已退開一邊,惶恐不已。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那肥婦又問了一次。“他……他不乾活,還打了人!”管事說著,向黃飛一指。“是,是他先打了人!”“他不但打了人,還罵人,說我們象婆娘乾活,沒有他乾的快!”“他還笑話我們,笑我們一生都是苦力的命。”“他侮辱我們,奚落我們!”眾人七口八舌,一致的說著黃飛的不是。袁子夜大聲說:“你們說慌,明明是你們惡意刁難我哥哥,奚落我哥哥,侮辱我哥哥,打我哥哥,怎麽反倒說是我哥哥這樣對你們?”“是他對我們這樣!”“真是他這樣對待我們!”眾人大聲指責黃飛。袁子夜又急又怒,還要回駁,黃飛抓住她的手,輕聲說:“不用和這些惡狗多費唇舌,沒有用的。”“什麽惡狗?你這話罵的是誰?”肥婦大聲的問。“老板,你這不是聽到了嗎!他就是喜歡罵人。他到這裡半個多月裡,把我們的祖宗十八代都詛咒遍了。”“是,他的話太毒了,毒得讓我們都無法聽得下去!”

  肥婦大聲叫道:“都給我靜一靜!”她這一聲如狂獅怒吼,眾人呆若木雞,再不敢支聲。那肥婦走到黃飛跟前,問:“究竟是什麽回事?”黃飛向管事一指,冷冷的說:“你問他就知道了。”那肥婦咳了一下,大聲說:“阿德,是怎麽的一回事?”管事戰戰兢兢的說:“他……他不乾活,謾罵人,還打……打……人,我們沒有一個不對他有意……意見的。”那肥婦轉向黃飛,問:“是這樣的嗎?”黃飛淡淡的說:“你說是這樣,就這樣好了!”

  那肥婦見黃飛淡言冷語,早已怒盛,當下大聲叫道:“你可知道,在這裡不乾活,打架鬧事,要擔當什麽罪責?”袁子夜急說:“阿姨,不是這樣的,是他們對我哥哥這樣,不是我哥哥這樣對他們。”那肥婦“哼”的一聲,冷聲說:“明明是他自己承認了,你一個外人知道什麽?”袁子夜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哥哥就是這樣, 什麽錯事都往自己身上推。”拉住黃飛的手,說:“飛哥,你快快說,說是他們對你這樣。”黃飛見她滿臉緊張之色,心中又憐又痛,歎道:“沒用的!就是我說了真話,她也不會相信的!”

  那肥婦怒說:“誰說我不相信真話?”“我說你不相信真話!”黃飛冷冷的說。那肥婦怒極,大聲說:“你說,有哪一句真話我不相信了?”“我妹妹說的是真話,你就不相信!”黃飛說,“我實話告訴你,我到這裡半個月時間,他們不但重活往我身上推,還一味的刁難我,明知道我行動不便,抬東西更是難走,他們卻常常絆倒我,奚笑我!”褪出雙腿,說:“這些傷痕都是他們絆倒我留下的。”袁子夜痛心的說:“飛哥,你不是說這些是你不小心摔傷的麽?”黃飛輕聲說:“我說得不錯,是我不小心被他們絆了一下摔倒而傷的。”管事大聲說:“不是的,是他抵毀我們!”眾人跟著說:“是,是他在說謊。”“他想趕走我們,以便達到他的好處!”

  肥婦嘿嘿笑說:“他們說是你在說假話,你說我是相信他們好呢,還是相信你的話好?”黃飛冷聲說:“你想相信誰就相信誰,誰管得著你!”牽著袁子夜的手,說:“我們回去吧,不用和這群瘋狗胡纏。”說著牽住袁子夜慢慢向外走去。那肥婦被黃飛冷聲譏諷,心中怒極,但見黃飛和袁子夜向外走,又不知如何發作,見他倆慢慢走遠,一下回過身來,怒聲吼道:“你們還站在這裡幹嘛,還不快點乾活!”眾人聽她如此一叫,忙搶著去搬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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