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騎士在馬背上啐了一口,隨後一躍而下,一腳踩在老人的屍體上面,一面拔刀一面獰笑道:“老畜牲,你跑啊,怎麽不跑了?”他拿刀拍著老人的側臉,猩紅的血猶自從刀尖滴落,然後匯入那一灘鮮紅。他使刀將老人的屍體翻了過來,見到那一張蒼老的臉,不由得罵罵咧咧起來,一想到自己出的醜,心頭一陣火起,抄刀就往老人身上剁去。
跌在一旁的唐林見了,猛地回過神來,嘴裡發出無意義的嘶吼,低著頭從地上爬起,往那騎士身上撞去。那騎士注意力全然不在唐林身上,竟被唐林一頭撞到肚子,吃痛往後踉蹌了幾步。原來唐林有了氣感之後,雖沒得王衝正式傳下心法口訣,但與唐巧雲二人在王衝的指導下,每日溫養,漸漸的凝煉出了一絲內力,加之每日肉食不曾短缺,是以力氣較之從前也漲了幾分,此刻悲憤之下爆發出的全力,已然是不可小覷。
那騎士先被老人突圍,後又被幼童頂翻,若是這兩人習過武便罷了,但偏偏這兩人下盤虛浮,毫無章法,顯然只是一般的平頭百姓。這人連連受挫,已是頗覺臉上無光,不知待會兒該如何面對同夥,他恍然間似是聽見了同夥嘲笑,這時唐林又低著頭莽了過來,他一腳踹在唐林腹部,將唐林踹的往後飛了三四丈。
唐林重重的摔倒在地,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受到如此重擊,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似的移了位,他又如何還有力氣?唐林臉色煞白,哇的一聲吐出淤血,只能用憤恨的眼光盯著那人的持刀逼近。
那人提著刀,滿臉獰笑的步步逼近,身後爆發出一陣口哨聲,那領頭人皺眉壓住眾人的聲音,冷冷的掃視了下面顫抖著抱在一起的人群,喝道:“不準誤事,回來!”那人神色掙扎,在唐林面前舉著刀不動,半晌之後把刀往旁邊一扔,罵罵咧咧的伸手拉住唐林衣襟,像拖死狗一樣拖著唐林往回走,卻是不敢再對唐林動手。
他才走了幾步,忽見眼前清光一閃,一柄殺意凜然的長劍直挺挺插在自己面前。再往旁一看,他那條拖著唐林的臂膀已是被這把長劍無聲無息的卸了下來。這一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也只是尋常,來的也快,若不是他親眼所見,恐怕是無法相信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一條手臂。
這人見自己斷臂處鮮血噴薄,連忙捂住傷口一陣後退,正好瞧見一道身影從山林中走出。那人身背行囊,一襲書生打扮,劍眉星目,面若冠玉,器宇非凡,正是才與唐巧雲一同歸來的王衝。
王衝來時,正是唐林被拖走的前一刻。他見場上情勢危急,容不得他仔細思量,便將手中獵物一拋,要尚不知情的唐巧雲趕緊離去,道:“巧雲,你去尋個地方躲起來,我若沒叫你出來,你就不要輕易走動。”
唐巧雲個頭矮小,是以並未瞧見場中情況,也不知自家祖父已命喪黃泉,兄長性命也岌岌可危,見王衝說的緊急,不敢細問,匆匆的往一邊走去,要尋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藏,但她行了不久,偶然回頭之間竟從老樹枝椏的縫隙中瞧見了幾分場中的情景。
王衝見唐巧雲離去,便又看向場中,見唐林被那人如死狗一般拖走,不遠處的血泊中躺著老人一動不動的身影,顯然是沒了氣息,不禁面沉似水,一股怒火湧上心頭。他食指微動,劍在鞘中嗡嗡的顫動,而後竟從鞘中飛出,化作一道清光落入場中。
王衝情緒激蕩之下,竟是刹那間完善了自己才摸索出不久的禦劍術雛形,
此劍一出,場中瞬間安靜,那領頭人瞳孔微縮,策馬穿過人群,與王衝遙遙而立,沉聲道:“以氣禦物,內力外顯,閣下當真是好高明的內功修為。” 王衝一言不發,慢慢走近唐林,那斷臂之人見王衝行來,駭得他連連後退,但他未作止血手段,如今失血過多,隻覺頭暈目眩,眼前一陣發黑,退了兩步就倒在了地上,沒了知覺。王衝將唐林拉起,蹲在他身前,見他臉色發白,不免一陣心疼,渡入內力為他稍作調理之後,扯起有些僵硬的笑容道:“唐林,你先去一旁等著。”
唐林見王衝到來,想起自己慘死的祖父,不免心中大悲,伏在王衝懷裡一陣大哭,垂淚道:“先生,學生的爺爺死了……就死在學生眼前,可學生什麽都做不了。”王衝心中一酸,低低的歎了一聲,說道:“沒事沒事,先生來了,這就為你報仇。”他說到這裡,發覺懷中的唐林沒了動靜,心中一驚,忙伸指探去,原來唐林早已是強弩之末,神微力弱,隻一口氣強撐著,如今見到王衝,那股氣難免散去,一時間便昏了過去。
王衝這才放下心來,小心的將唐林安置好,這才前去拔出劍來,一劍刺在那人心窩,教那人登時斃命。領頭人見王衝旁若無人,又隨手刺死自己手下,不免心頭火起,但見他出手高深莫測,頗有幾分像是傳說中的劍仙手段,加之臨行前曾得他人勸告,是以並不敢第一時間動手,問王衝道:“在下趙銳,承蒙各位江湖朋友瞧得起,送了個諢號叫做過江龍,不知閣下如何稱呼?”王衝如何肯答,提著劍前行間冷冷道:“隻一賤名,說出來只怕令人笑話,還是不說為好。”
趙銳聽了這話,心中大怒:“我好心問你姓名來歷,只是怕惹了你背後之人,你小小年紀,就算是修行了些什麽劍仙法門,難道就能無視我了麽?你不願答,那我也就不問了。烏鴉叫我不要傷你性命,但你如此小瞧於我,我不給你幾分顏色瞧瞧,別人聽了,豈不是說我怕了你?”便大喝道:“左右,取我兵器來!”隨即便有兩騎扛著兵刃,策馬上前。
趙銳拿了武器在手,用力一抖,將其上包著的布囊抖掉,這才顯露出他武器的真容來。那是一把通體暗黑的長槍,長有七尺二寸,槍頭八寸,粗有三寸余,槍身光滑,顯然已隨趙銳征戰多時。
王衝間趙銳手執長槍,騎馬衝鋒而來,當下也不避讓,提劍便向趙銳衝去。趙銳被稱為過江龍,便是因為他臂力驚人,擅使長槍,每每使槍之時,便如蛟龍過江,力大勢沉,鮮有人能接他幾槍。但王衝不閃不避,挺劍直刺,隻讓趙銳惱怒非常,覺得自己被人小看了不少。
這一槍當頭砸下,帶出呼嘯的風聲,王衝舉劍格擋,隻一劍便蕩開了這一槍,接著順勢前行,劍光閃動間,直奔趙銳胸口而去。趙銳沒料到王衝竟能擋住自己這居高臨下的一槍,虎口生疼間也顧不得坐騎名貴,匆匆棄馬而逃。只見他身軀後仰,以槍尖支撐,在空中畫了個半圓,順勢一腳踢在馬臀上。
王衝手腕微微下壓,一劍便將馬兒從中剖開,滾燙猩紅的馬血灑了他一身。這一劍出的極快,以至於趙銳臉色大變,因為他並沒有看清這一劍的具體模樣,只看見一道劍光閃過,馬兒便分成兩半。這一劍若是讓他來擋,恐怕早已是橫屍在地。
趙銳見情勢不妙,忙雙手持槍,挺槍直刺王衝胸口。王衝身形一晃,只聽叮的一聲,他竟以劍尖對上了槍尖,一陣疾行,逼得趙銳連連後退。眼看就要撞上人群,趙銳哪裡咽的下這口氣,臉色漲得通紅,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行了個險,變直為橫,以槍身擋住了這一劍,隨後一腳踹向王衝下身,同時身形一矮,將長槍在空中掄圓了抽向王衝腦袋。
王衝上下受敵,不敢托大,在地上一滾便躲開了這一擊,趙銳一擊不中,便將長槍往王衝所在方向砸去,王衝一驚,已是來不及回避,忙提起內力,舉手擋下。這一下著實非凡,一下子便將王衝手臂砸的一片青紫,跟槍身接觸的衣物更是化作了碎片。王衝擋了這一擊,便纏住長槍,將趙銳的這把長槍夾在腋下,使力上挑。
那邊的趙銳感到一股蠻力,忙施了個千斤墜,穩穩的立在原地,兩人一時間進入了比拚內力的狀態。但王衝內力精純無比,又綿綿不絕,回氣功夫乃天下頂尖,又豈是趙銳練的粗淺內功能比?
趙銳也不敢開口喚手下相助,只因此時一旦開口,勁氣必泄,必成砧板上的魚肉,任王衝宰割,他也不能丟了這杆長槍,否則血肉之軀如何能敵王衝手中的神兵寶劍, 屆時一樣的被王衝打殺。
幸好趙銳的手下也看出了趙銳的難堪,連忙縱身而來,伸手去捉王衝,王衝雖與趙銳隔空角力,但他持劍的手卻仍是空閑,只見寒光閃爍的一瞬間,襲來的兩人便已是心口中劍,大叫一聲後,倒地不起,俱都是一劍斃命。
趙銳見王衝出劍快如閃電,內力更是綿綿不絕,猶如無窮,已是打起了退堂鼓,此時王衝朝著趙銳微微一笑,猩紅的笑容說不出的怪異,叫趙銳膽寒無比,心下叫苦不迭。
便在他念頭轉動間,王衝突然棄了長槍,趙銳力量落空,長槍脫手向後飛去,整個人也踉蹌著往後退了兩丈有余,也正是這兩丈多的距離,讓他堪堪保住了性命。王衝一劍落空,也不氣餒,踏前一步又是一劍刺出,趙銳看不清王衝的劍法,連忙往身後隨手一抓,也不知抓了誰,便往王衝擲去。
王衝見此人並非強人,而是隊中的一名婦女,便伸手護住了她,放在一旁。眼見趙銳要逃,王衝連忙提劍追了幾步,但趙銳此刻卻心生一計,一手扣住一孩童,指尖微微使力,便叫王衝止住了追擊的步伐。
王衝提劍橫眉,冷冷道:“放開他們,我還可以饒你一命。”趙銳也不傻,心想:“我若放了這兩人,你怕不是當下便要一劍刺死我。剛好大哥要的是幼齡稚童,我叫人帶上他們跑了便是,又何苦與這人糾纏?”便叫道:“好,你把劍放下,我便放開他們!”
就在王衝松手之時,趙銳身形猛地後退一大截,同時口中大叫:“風緊扯呼,一人帶上兩個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