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諫在山西境內,接了一個任務,追擊一個犯人,此人名叫胡決,是個從司天監跑出來的刀筆吏,負責整理、歸檔司天監的文書,後來被人收買,從文庫裡偷出來一塊拓片。
司天監除了觀星祭祀外,也有一個負責抓捕妖獸的衙門,名為方信使司,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在各地均有耳目,一是為了監視各地的異獸行蹤,二是監視靜安司的行動。方信使與賞金獵人不同,類似於府兵製,是由中央直屬的常設部隊。
一日,雲諫收到了蜂鳥傳來的信令,這種鳥個頭小,傳信隱蔽,一般在傳信之前會給它們喂食祝余草,食此草,數日不知饑餓,飛行的速度也會大幅提升,而且這種蜂鳥從小就被種下符咒,是司天監專門用來傳遞消息的工具。
雲諫收到消息後,立刻開始搜尋胡決的蹤跡。信中所言不詳,但是憑借雲諫多年辦案的經驗,雲諫深感此事可能會和通神教有瓜葛。
通神教是一個古老而龐大的組織,崇拜天神,用盡各種方式祭祀天神以獲取力量,並且將力量貯存,這種行為導致天道力量逐漸衰弱,因此受到了各方的抵製,通神教隻好隱沒與地下活動。
只是近些年來,由於鬼怪作祟頻繁,他們借此機會開始頻繁出動,有時會偽裝成僧侶、道士、蟲師等等角色,潛入山中,設壇祭祀,祭祀所用之物有時令人發指。最近通神教開始收集神器,甚至召喚鬼怪巨獸,製造混亂,儼然成為了危害人間的一大禍患。
而拓片上據說是一個標記為“凶”的符咒,但是信令中並沒有此物有何具體作用,只希望山西的方信使們可以在路上截擊他,並奪回拓片。
想到這些,雲諫便開始通過各方渠道打聽最近有無通神教的行動消息。
雲諫通過山西當地的地下黑市買到了一條消息,最近有人購買了大量的桑木,並且運往了山西境內。桑木,設壇建祠的好木料,上古時,扶桑木可以通天。
但是後來在第一次上古之戰時,被天帝砍斷,從此人神不相往來。人們只能通過祭祀的方式通達神意。於是巫這個群體出現了。而桑木自然就成了祭祀設壇的首選材料。
於是雲諫順著這條線索查了下去。
雲諫騎著快馬急急忙忙的趕往朔州,一路飛馳,雲諫借著官道很快就到達了朔州。朔州境內有一座鉤吾山,傳說此山中有一種奇獸,人面羊身,虎齒人爪,食人,在妖獸錄中定級為乙級。
雲諫覺得很有可能通神教想要喚醒此獸,以為其用,並且實驗拓片上所言之事是否準確。雖然雲諫不知曉拓片上的內容,但是聯系到通神教近些年的所作所為以及拓片出自司天監的藏經閣等線索,雲諫感覺設壇之事或許和拓片丟失一事大有關聯。於是雲諫打聽好去往鉤吾山的路線,馬不停蹄的就飛奔而去了。
到了山腳,雲諫便發現山腳處聚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是個大胡子,赤裸著上身,皮膚粗糙黝黑,身上背著一柄六環闊刃刀,胯下一騎棕色駿馬。
只見二十余人齊刷刷的下馬步行,奔著山口方向走去,此山陡峭,騎馬難行,雲諫便將馬牽到隱蔽處,輕撫了它的額頭,它甩了甩尾巴,安靜的躲在草叢裡。
雲諫悄悄的跟在這隊人身後,發現他們之中,有一人身形瘦弱,氣息急促,總是左顧右盼,形態鬼祟,與其他人大不相同,而這些人也有意把他緊緊圍住。雲諫當時感覺,十有八九此人便是胡決了。於是雲諫更加謹慎的跟在後面。
走了大約百步,突然聽到樹枝折斷的聲響。 雲諫壓低身子,隱沒在草叢中,觀察四周是否有什麽異樣。自然,這些人也開始警覺起來,為首的大胡子,立刻轉過身來四處打量,其他人也開始搜尋起來。不過並沒有什麽結果,也可能是山中走獸發出的聲響。
不過此時,那個瘦弱的人開始緊張起來,他催促其他人趕緊上山,其他人也擔心出什麽差池,都加快了腳步。
果不其然,當雲諫起身時,雲諫發現一個黑影,從山路的右面飛了過去,速度倒是不慢,但是身形不穩,是個新手,經驗不足,這種上山路,不宜用踏雲術,容易控制不住自身力道,但是如此做登山的速度倒是較快。
看來,此人也是立功心切。很快,這身影已經跑到了整個隊伍的前面,雲諫也被遠遠的甩在了身後,看來這個“方信使”是想在山頂伏擊敵方。雲諫依舊默默的跟在身後。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雲諫終於看到了山頂的天,這山的山頂光禿禿的,一大片陽光順著山路向山下傾瀉下來,是個好天氣,適合祭祀。雲諫正眯著眼抬頭看著前方,突然聽到了短兵相接的打鬥聲。看來,那個“新人”出手了,選在山頂伏擊確實是一個好方法,居高臨下,而且陽光充足,敵方正對陽光視線不佳,確實適合出其不意的伏擊。
雲諫眯著眼看著雙打打鬥,這個“新人”使一把短刀,左手拿著一把手弩,右手格擋,左手放箭,出手不俗,一連放到了三個大漢。此時,為首的大胡子縱身一躍,雙手將六環大刀舉過頭頂,朝著少年的面部劈來,那個少年連射了三箭都射在了大胡子的前胸,可是對方卻絲毫沒有感到疼痛。
刹那間,只聽“轟”的一聲,地上掀起一片碎石。雲諫繞過此處,趁亂一躍到了山頂。雲諫躲在一塊巨石後面,注視這雙方的爭鬥。
此時,雲諫看清了那個“新人”的樣子,小夥子眉目清秀,頭上系這一條紅色發帶,穿著一襲黑衣,小腿和腕部都裹著護錦,護錦上紋寫鳳皇,看樣子不像是司天監的人,因為鳳皇多為仙門所用。而這黑衣少年對面的大胡子,胸前仍然插著三隻箭,但是箭傷處卻未見血跡。
此時,大胡子的手下一擁而上,把黑衣少年圍了在中心,而那個瘦弱男子站在大胡子身後,兩側站著兩個手持樸刀的漢子。
山頂空曠,卻不見風影,日光灑在地上,折射出了每個人短短的影子。此時,一隻蒼鷹伴著一聲長嘯從頭頂掠過。
只見,一隻短箭從少年的手弩中射出,直奔對面那人的面門飛去,而此時,敵方圍出來的圓迅速縮小了,後面一人手持樸刀朝著黑衣少年頭頂劈去,少年側身躲閃,貼著後面那人的身形一轉,繞到了對象後身,短刀接頸,此人應聲倒下。
與此同時,在此人倒地瞬間,少年從其身後迅速射出兩箭。剛才的那一箭由於不夠隱蔽被擋了下來,而這兩箭,出其不意,對面又應聲倒下兩人。
這時,少年左右兩側皆有兩人禦劍攻來,直抵肩頸,少年右手持刀準備格擋,但是左手來不及引箭。
只見少年,身形左移,一個跨步貼到左側禦劍者手腕處,少年右手出刀擋住了右側的劍擊。與此同時,左側以手弩抵住了對方關節處,並用內力一催,左側禦劍者手中寶劍立時脫落,掉在地上發出了一陣脆響。
突然,一個黑影飛了過來,那個大胡子飛襲了過來,他這一動,讓本沒有風的山頂徒然呼嘯了起來,可見此人內力之深厚。少年一驚,立刻轉身以刀相抵,雖說是抵擋住了大胡子的大刀,卻實實在在的向後退了幾步,同時也被另一個禦劍者劃傷了左肩。
黑衣少年雖然身影靈活矯健,但是內力尚淺,而大胡子連中三箭卻不流血,當是服了丹藥或者藏甲於身,如此下去少年必然會被重傷,甚至丟了性命。
就在雲諫準備出手相助時,那個瘦弱之人脫去了外面的黑袍,雲諫定睛一看,果然是胡決,只不過比畫像上蒼老了許多。他從衣服裡掏出了一塊拓片和一把匕首,走到了身後的祭壇上,他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往拓片上擠了一灘血,然後將拓片扔在了祭壇上,他傷口處的滴滴答答的連成了一條線,順著桑木的紋路匯聚到了祭壇中心的玉壁上。
這玉內圓外方,血不斷的匯聚在圓孔中,此時必須出手阻止他,不然當血填滿圓孔時,或許妖獸就會被喚醒。
可是,另外一側,黑衣少年已經和大胡子交上了兵刃,大胡子步步緊逼,少年是步步驚險,突然大胡子發力猛擊,只聽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少年的短刀折斷了。
雲諫一個踏步,從石頭後面竄了出來,從腰間拔出了風刃,此刀借內力可化出疾風,因此得名風刃,雲諫騰空居高揮動風刃,一股疾風化作利刃直逼大胡子手腕處,雖然未能砍斷手腕,但是改變了大胡子的揮刀方向,而且傷口處了流出了鮮血。雲諫落地收刀,此時大胡子轉身面向雲諫,面露怒色。
雲諫正想和他搭話,他不待雲諫言語,立刻命令所有人蜂擁而上,雲諫右手握住刀柄,將內力匯集到右手處,順著五指流淌到刀身,對方的人越來越近,雲諫集聚的內力越來越多,手與刀相接之處,閃起陣陣熒光。
此時雲諫已經能感受到空氣被壓縮的悶熱感,雲諫右手拔刀一揮,身體也隨著刀揮動的方向轉了一周,刀刃在空氣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線,與空氣摩擦,竟在距離這一群人一寸處留下了一道流光。
正所謂“擊空明兮溯流光”,此招式名喚——溯光,雲諫周圍的人都一齊向外側倒下,手裡的武器叮叮當當的落了一地,那個大胡子口中言語含糊不清,掙扎了幾秒也倒下了。雲諫收刀走向少年,少年拍了拍塵土站了起來,看著雲諫,然後指著雲諫身後大喊道:“它出來了!”
雲諫轉過身,一隻長著人面羊身的怪獸從地上鑽了出來,但是由於封印並未完全解除,他沒有辦法維持這個形態,於是便化成類人形,站在祭壇中央,舔試著自己的手背。
雲諫把腰間的第二柄刀卸下,拋給了少年,少年抬手接住,左手搭在握著刀右手上,身體微傾言道:“多謝先生出手相助。”
雲諫聽見他稱雲諫為先生,心裡不覺有些好笑,看來他真真是個初入江湖的新人,雲諫答道:“不必客氣,今日一戰,不知能否取勝,你好自為之。”
“先生難不成嫌棄在下能力不足?縱然對方勢不可擋,我仍願於先生共進退!”
雲諫見他態度堅決,便答到:“好。”雲諫取出信號箭拋給了少年,他搭在手弩上,朝著天空射了出去,只見此箭在天空中奮力的向上飛去,到了最高點,“彭”的一聲化成了豔麗的煙火,一個“信”字印在天空數秒。
不到萬不得已,雲諫是不會這麽做的,此舉容易暴露目標,也許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從剛才的祭祀來看,再加上書中對麅鴞得描述,雲諫覺得此獸非同一般。
此時,胡決轉過身,包扎好傷口,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你們這些該死的方信使,今日在麅鴞面前,就如同螻蟻,等著受死吧。”說完此話,就仰天大笑,笑聲詭異恐怖,“黃金終於到手了,終於到手了,我可以榮華富貴一輩子了,再也不用躲在小屋子裡抄寫經書公文了,哈哈哈哈。。。。去吧麅鴞,大開殺戒吧!”笑聲在群山之間回蕩。
突然麅鴞開口說道:“小子,見了我竟然不拜,還說了這麽多廢話,吵鬧死了。”說完竟然抬起手把胡決掀下了山崖,只聽得胡決的叫聲越來越小,最後淹沒在群山之中。
“來吧,睜大眼睛瞧瞧,什麽才是真正的力量,卑微的凡人們。”話音剛落,只見麅鴞雙腳蹬地,地上留下深深的兩個足印,它與雲諫相距五十余步,雲諫的手剛搭在刀柄上,它已距雲諫已不足五步了,雲諫心歎此物速度之快,雲諫迅速揮刀,橫切對方面門,只見麅鴞的嘴生出虎牙,死死的咬住刀身。雲諫抽刀不成,只聽一聲“嘎吱”的脆響,刀身斷成四節。
這時麅鴞雙手向前一推,想要掏擊雲諫的前胸,雲諫退步向後,抽出風刃,使出了一招——“孤煙長直”,一陣龍卷風呼嘯著朝著麅鴞推進,雲諫想要借助風力暫時壓製住他,為自己爭取時間思考破敵之策。
而此刻少年在後側看的目瞪口呆,他從未見過如此陣仗,他用手狠狠的打了自己的腦袋,讓自己清醒下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看著雲諫,雲諫用余光瞟了他一眼,雲諫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但是他確實幫不上什麽忙。戰鬥都是在一瞬間,少年若能替他拖住麅鴞,這樣他可以設陣蓄力,或許還有取勝的機會。
如今他只能用刀生劈硬砍了。雲諫正思索時,只聽一聲虎嘯,雲諫感覺地上似乎搖晃起來,震耳欲聾,頭暈目眩,原來是麅鴞的嘯聲,一股強大的力量向雲諫推開,孤煙已消散不見,全然被這妖獸的力量壓製住了。
雲諫心中一驚,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雲諫對少年喊道:“你把內力催入我給你的刀中。”雲諫給他的這柄刀名喚——搖光,此刀會根據內力的大小發生變化。也許集合雲諫和少年兩人的內力,可以讓此刀變化到第二個階段。
雲諫利用風刃的長距離攻擊不斷與麅鴞糾纏,麅鴞似乎很喜歡和雲諫纏鬥,他故意露出破綻,但是雲諫卻傷不了他,他喜歡這種戲耍。
突然他一個健步飛襲過來, 雲諫用風刃橫擋於面前,麅鴞雙手壓在刀身,輕輕一按,雲諫便覺雙臂雙腳如同加了千斤墜。
麅鴞以刀身為支點,翻了一個跟頭,直奔少年而去,此時少年一個轉身,順勢將刀拋向了我,只見少年癱軟在地,他已把所有內力都注入到此刀之中,雲諫接過刀快速打開經絡戒製,把所有內力都注入搖光的刀刃上,雲諫轉身回旋,左手執劍,倏的刺向麅鴞的後心,以刀為劍,用氣刃突擊難以一刀製敵,還好搖光是柄橫刀,刀身筆直,中正不阿,刀尖有刃,雖然沒有劍的鋒利,但是在實戰中也可刺敵。
霎時間,麅鴞感到後背脊涼,這一刺,好似遊龍出海,把周圍的空氣都擠壓到了兩側,地上飛沙迭起,一陣長長的呼嘯聲直抵麅鴞的耳中,它心中一驚,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殺氣,他側目而視,依然來不及轉身,於是便集中力量於背部,以此來抵擋突刺。
一旦雲諫不能一擊致命,雲諫和黑衣少年必將命喪於此,雲諫為了能快速打開戒製,強行運氣,以致右手經脈斷了兩根,而少年已經內力盡失,雲諫大喊:“破!”順勢刺進去了它的後心。
雲諫全身貫力於左手,隻感覺刀身在血肉裡潛行,就像長蛇入洞,突然間前方一片光亮,刀身穿過它的身體,鮮血從前身噴湧而出。
雲諫拔出劍,踉蹌了幾步,單膝跪地,左手以刀抵著地,長舒了一口氣。雲諫望著對面的山峰,山頂上好一大片的楓樹,突然間如同一大團火從天而降,把原本還是綠色的楓葉染紅了,那一刻雲諫撲到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