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從杭州城的渡口坐船逆流而上來到了江陵。
一路上,同船的人總是提起這江中與山陵之間的妖怪。據說這江中有一種魚,頭狀如牛,長著蛇一樣的尾巴並且長有翅膀,而翅膀長在肋下,鳴叫的聲音像犛牛。
江陵一帶打漁過活的漁人頗多,怪魚的數量倒是不少,但是無人敢食,打上來的魚都晾在了河岸上,而這魚不僅沒有死掉,反而爬到了樹蔭下休憩,幾日之後竟能長出翅膀翱翔於空中,盤旋一陣後又回到了江裡。
至於棲息在山陵之間的妖怪,據說長得像人,但是渾身長滿了豬鬃,和兩岸的猿猴頗有幾分相似。不過這兩個妖獸都有一個共同特征——冬季蟄居夏天活動,而此時正是二者活動頻繁的季節。
陶薑和鍾玉兩人聽得是一頭霧水,陶薑想起了前幾日在秣陵遇見的那個半人半妖的怪物,而鍾玉倒是聽出了幾分意趣,隻覺得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還和那些船上人攀談起來。
船家一邊劃著槳一邊對鍾玉說:“江陵一帶,山陵參差連綿,這山裡本來就有些奇珍異獸,當地人已是見怪不怪,但是最近突然出現的妖獸竟然做起了傷人的勾當,許多進山打獵之人和進山采藥之人都被妖獸襲擊了,死的死,傷的傷。
這幾日府衙才重視起此事,但是也未能查出個所以然,聽說最近司天監的人要來調查,不過這些官差到現在也未見蹤跡。”
鍾玉聽完此言,看了看朝雲,朝雲和鍾玉四目相對,只是笑了笑,也沒有言語。陶薑湊到朝雲近前,問道:“你聽得可有眉目了?”
朝雲答道:“此行之前的確有所耳聞,不過在下並不負責調查妖獸的事情,築音坊的本職工作是暗殺和搜集情報,從剛剛同船人的描述來看,水中之妖物應該是鯥(音陸),山間之妖物應該是猾褢(音滑懷)。不過二者本不應該居於此地,具體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陶薑再問:“你可有降妖之策?”
“伏妖之法,一般已封印之術為主,但是我們三人都不曉得封印之術,如此一來,若想伏妖就只能用強了。不過既然司天監其他的同仁要來對付這兩種妖獸應是不難,我記得在司天監的妖獸錄中寫道,猾褢的危險級別是丙級,而這鯥是最低一級的戊級,據說此物還是個益獸,可以治病。”
陶薑聽完此言,又看了看同船人的表情,他覺得此事並沒有那麽簡單。他此行目的之一便是要弄清自己體內之物究竟為何,既然此處有妖物出沒,或許可以遇見擅長降妖除魔的道長,或許可以了解一些關於妖獸的消息,於是他起身走向鍾玉,對他說:“我們不如在此處盤桓幾日,瞧瞧這妖獸究竟是何物?”
鍾玉聽完此言,心中很是歡喜,他早就打算在此逗留幾日了,只是還未曾開口就被陶薑搶先了,他二人又和朝雲說了各自的想法,朝雲自然表示了同意。
三人於是一同在江陵的渡口下了船。
雖然這山中出了妖獸襲人的事件,但是來往江陵的人仍是不少,此地乃是溝通東西的樞紐,南臨長江,北依漢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粵,經商往來者不可計數。
剛下碼頭,三人便穿梭在人流之中,像是逆流而上的魚,艱難的遊出了人海。陶薑站在高處,望向江面穿梭的商船,一個個爭前恐後的擁擠著,迎風招搖的船帆,灑向江中的網,岸邊嘈雜的叫賣聲,一切是那麽的安詳,哪裡看得出有妖獸作祟。
三人走進城中,
城中一樣是人潮洶湧,兩側的店鋪所插的大旗,排列整齊,好似軍中陣旗烈烈,而陶薑三人就像檢閱千軍萬馬的將軍。鍾玉進了城,更是滿心歡喜,他拉著陶薑和鍾玉就要去酒肆快活,陶薑並未依他,他說新到一處,要先安頓妥當,熟悉情況後再去飲酒。鍾玉聽完倒是沒有反駁,只是略有失落的跟在二人身後。 三人走到一處客棧,這客棧名叫招財客棧,門口坐著兩尊石獅子,獅子胸前刻有一個秦樂府鍾。陶薑剛要走進堂內,鍾玉緊忙攔住了陶薑,低聲言道:“此乃鍾家產業,那石獅子身上的樂府鍾便是記號!”
陶薑和朝雲看了看鍾玉的神情,兩人轉身便大笑起來,“你膽子真是大,明知江陵有鍾家產業,何故來此?”
“鍾家產業遍布天下,躲是躲不掉的!”鍾玉說。
“我若是你便不逃出來了。”朝雲略帶戲謔的說。
三人隻好又走了片刻,找到另外一家客棧投宿。
三人安頓妥當,朝雲對鍾玉說:“鍾公子,你可要小心自己的行蹤,我猜想你家主母已經把你離家出走的消息散布在全國各地了,你家的這些個商鋪必然會全力尋找你的,你這身衣著太過招搖了,還是趕緊換身衣服吧。”
陶薑附和道:“朝雲說的有理,他既然供職於司天監,當然熟悉偽裝之術,得的準是沒錯,正好也可叫朝雲為你好生打扮。”
朝雲聽著陶薑的話心中略有不快,他雖然明白行伍之人說話向來是直來直去,並非有什麽惡意。但是想到自己一心想要擺脫濁流踏入清流為官,陶薑的一句話確實有些刺痛自己——即入濁流便只能躲在暗處小心謹慎的活著了。
朝雲還是依舊為鍾玉換了身衣服,換好衣服後鍾玉就迫不及待的拉著二人前去把酒高歌,到了三更天這才返回客棧。不過在這酒肆中,三人遇見了一個道人。
三人剛入酒肆時,這個江湖道人就已經半醉半醒了。鍾玉打頭闖進了酒肆,剛進門就和這道人撞了個正著。道人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拿著法器,身子搖搖晃晃,與鍾玉擦肩而過,嘴裡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麽。
這個身著粗布長袍,頭髮披散,上嘴唇緊貼著一抹厚厚的胡子的道人,散發著一股酒氣。鍾玉看著道人衝出了門外,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外的柳樹旁,頭背靠著誰敢蜷著身子睡著了。然後就倒在路邊的樹下呼呼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