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籟俱寂,天邊剛泛起一絲絲亮光。
許氏藥館。
此時已聚齊了不少人,除了三十幾位需要進山進行識藥實踐的學徒,還有一批藥館派遣入山的補給隊。
林末來到藥館時,學徒在一邊,補給隊在另一邊,人員涇渭分明。
與此同時,院子裡還停著十來輛裝著滿鼓鼓物資的馬車,三三兩兩的倉槽員在檢查物資是否數量足夠,馬匹生理狀態是否良好,不時與補給隊進行交接。
許氏在大龍山的藥田很多,每一塊藥田都有專門的據點基地,而補給隊的任務即是每個月對其進行生活,修煉物資的補給,以及相關人員的調換輪休。
林末他們此次也是蹭著補給隊的馬車一齊入山,不然光憑一群未履山林的學徒自己前往,即便是有帶隊藥師,到最後估計也得折損不少人手。
林末來到學徒聚集的這一邊,今日所有人倒都做好了充足準備,最起碼的換上了長衣長褲以及特製皮靴,手中或多或少帶了幾件趁手的家夥,面上大多都帶著興奮的神情。
畢竟城裡生活的他們很少接觸過山林,而野外在旁人描述中皆充斥著珍惜的天材寶藥與凶猛的山獸毒物。
有人其中尋到過數百年火候的參王,獲得豐厚的武道之資糧,有人在山間巧遇獸王爭鋒,坐擁漁翁之利,沐浴獸王之血,奠定武道根基,風險與機遇並存,由不得他們不向往,不心生一絲好奇。
“其實遠沒有大家想得那般好,不然為什麽每個月藥田輪休,重新進山時,那些藥師都是千萬個不願意?”李元則不知何時來到林末身旁,撇了撇嘴道。
他是知道詳情的,畢竟父親就是個白衫藥師,每個月都需要進山一趟,而爺爺如今雖然年紀大,依舊在家中,耳提面命,了解不少東西。
“每個藥田不是有據點基地嗎,甚至還有狩獵隊進行不定期巡騎,按理說安全性應該有很大保證啊。”林末兩手抱拳於胸,一邊觀察者補給隊的人員,一邊問道。
李元則立即沒有答話,只是看了看四周,搖了搖頭。
“不是安不安全的問題,安全性在基地的話自然算可以,雖然每日都有值班出行巡查,但都是特定路線,經過多次排查,危險度極低,最重要的是生活條件比起城裡差太多了。”
在山裡吃喝拉撒都是問題,哪像城裡,餓了上街去,酒樓小攤到處都是,想吃什麽吃什麽;累了燒水衝澡也就盞茶功夫,換上乾淨衣服舒舒服服的。
但山裡不一樣,據點吃食計劃供應,都必須保留一定時日儲存糧,山裡打獵燒烤是可以,但生火造飯需要在特定時間段,比起縣城裡自然是一萬個不自在。
林末一想,聯系到前世看的貝爺戶外視頻,三天餓九頓都是常事,想想倒也能理解,不過識藥試煉也就一個月,這點苦他還是吃得了的。
見林末沒再詢問,李元則想要說什麽,可轉過頭,看著猛漲了一截,如今比他足足高了一個半頭的林末,卻是愣了一愣,低聲道,“你,你通筋圓滿了?”
“這是自然。”林末理所當然地點頭。
“可是,肉身境是可能對武者身形造成改變,但這效果在你身上怎地這麽突出?”李元則驚得話都有些說得不連貫。
昨晚回家,倚著猴兒酒的充足藥效,再加上他家老爺子特意手把手指點了一下靈猴拳其中門道,厚積薄發,練至大半夜,他也是終究是成了。
通筋圓滿的他如今身材挺拔,
目光似電,比起昨日也是換了副新態,可比起林末,確實不足為提。 這等體型,光是看著就駭人,挨近了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雖說武者強弱不能僅憑體型大小衡量,但這,這也太過健壯了,光是看著就讓人生不起爭鬥之心。
“我也不知道,很難看嗎?煉骨境圓滿就好了,到時候找一門縮骨功遮掩一下,對了沈徹這家夥呢?”林末不以為然地說道,突然感覺耳邊清淨了不少才想起學徒中,他竟然沒見著沈徹的身影。
“倒也不是,看著其實還行,”李元則道,後面帶著些許羨慕,“沈徹這家夥倒是好運道,之前不少提過他製藥以及藥理研究方面天賦好嗎,昨晚他爹托關系,入了藥學院一位院長門下,都不用進山,呆在館裡享清閑呢!”
“藥學院院長?”林末問道。
“對,就是院長,真正能煉藥製丹的紅袍藥師,那小子練武不怎麽樣,製藥確實不差,不管怎麽說,以後我們煉藥的地方是有著落了。”李元則感歎道。
林末同樣頗為羨慕,識藥課他上了一個月,對於基礎藥道常識同樣知道不少。
藥師難尋,難得,難成,原因很簡單,其知識積累量要求很高,知識量達夠了,還需要大量製藥煉丹實踐,這後面需要的就是真正的天賦了。
天賦下等者,只能仗著經驗做些熬藥湯,製藥劑的活兒,像林末他們通筋境使用的精油,林遠山煮的養筋湯都是如此得來,說沒一丁點技術含量,那有些誇張,畢竟火候難得把控;
天賦中等者可以嘗試製作一些藥散,這就需要真天賦了,這類散不僅藥材搭配比起湯劑更講究君臣佐使,起放順序,最後還需要一道名為藥華的流程,類似於造飯的“收汁”促使藥劑藥性大部分保留;
至於丹藥,則是劑,散的最終形式,不僅極大的保留藥性,還能借此升華,高階武者一般散劑根本沒用,只能靠服丹,那是非天賦上等者不可煉。
常言道:百十藥材放於爐,熊熊烈火爐下燒,非來等閑真功夫,哪得火中寶丹來。便可知丹藥難煉,像許氏藥房,能煉丹的不過寥寥數人,一隻巴掌就能數清。
如若沈徹往後能夠獨立煉丹,怕是以後在許氏,其地位甚至不會比一般立命境武夫低。
“你們幾個學徒,也一同過來幫著上貨,愣在那幹嘛,當大爺?”
遠處補給隊出來了兩個人,朝挨著的學徒吆喝道,被吆喝的學徒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對視一眼。
“看什麽看,聽不懂話嗎?還是得我找個八抬大轎抬你們過去?什麽玩意!”
“或許不是玩意,畢竟還只是一個多月的乖寶寶,哈哈哈。”
“這你可說錯了,得聽話的才能叫乖寶寶。”
“說什麽就幹什麽,這還不乖?”
“是極是極,都是群乖寶寶。”
“.......”
一通的冷嘲熱諷。
被指著罵的學徒臉色難看地低著頭,也不敢應聲,隻好收了收袖子,循著吩咐,到庫房裡背著大包物資往車上放。
原本負責搬運清點的倉槽員,補給隊員對視一眼,皆默契地負著手,站在一邊,彼此說笑起來,不時戲謔地說兩句垃圾話。
隨後又有一群學員被叫了過去,然後分配至其他地方,最後一起像螞蟻一般辛勤地搬運著一包包物資。
“這種情況正常嗎?”林末看著對面補給隊員不時瞥過來的目光,有些不舒服,問道。
李元則同樣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有是有,但也不會不智到這個地方乾啊,一般都是到藥田有些難以說道的潛規則。”
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免有老人欺負新人的陋習,畢竟誰都是新人過來的,受過的欺負總要報復回來,這是人的劣根性。
可這臨近出發,識藥課帶隊的藥師與補給隊隊長都還沒到,這般堂而皇之做出這樣行為,不怕受苛責?
他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很快,近乎所有學徒都被指派去搬運物資了,只剩下像林末他們一樣,原本站在角落的幾個。
這時,一個像是頭頭的補給隊員手持一馬鞭,背著手走了過來。
“那邊是運往大龍山的衣物,你們兩去把它搬上貨車。”隨意地指派了兩個人工作。
最後只有林末與李元則立在那。
“至於你們兩個,你去檢查一下各個貨車馬匹狀況,順便檢查一下馬飼料備齊沒。”
男子又指了指李元則,吩咐道。
“至於你,你是,你是叫林末吧?”男子聲音變得冷冽起來,“長得倒是壯實,力氣大就去把那箱子藥石給搬上馬車吧。”
原本走了幾步的李元則忽然停下腳步,看了看遠處放藥石的貨箱。
不比其他物資,裝藥石的貨箱極其之重,畢竟藥石是就是農家的肥料,只是經由許氏藥師加了一些其他動植物屍骸,使其效果更強,壓縮而成,更別提那是一整大貨箱藥石,按常理,怕是四個倉槽員才抬得起。
看著遠處不時瞥過來的目光, 林末倒是恍然大悟,原來是衝著自己來的。
不過是為了什麽呢?
仔細一想,瞬間就聯想起昨晚談到的那罐虎骨酒,這消息還真是傳得快啊,這才一天的時間。
不過先禮後兵都不講究,直接率先來個下馬威,還真是好大的威風。
林末面上不動聲色,只是朝身前的男子走兩步,一直走到其跟前,低著頭看去,甕聲甕氣道:
“這位師兄,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男子面色一變,猛地將手裡持的馬鞭往地上狠狠一打,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直接將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引來,厲聲道:
“怎麽!所有人都乾得活,就你特殊,你不用乾?你要造反?”
“還問我名字,我叫王卓!怎麽著,你想幹嘛?”
剛語罷,其余地方站著的補給隊員,倉槽員都一股腦抱著肩膀湧了過來,齊齊地站在男子後面。
男子見此底氣更足,譏笑道,“地皮子都沒蹭熱的卑賤種,以為搬出貧民區就不是貧民了?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家夥,在哪都是狗都不吃的一坨屎!”.
他自然知道林末的底細,一個毫無根底,憑借和幾個夥伴關系才搬出貧民區的垃圾而已。
“嗯?你說他是貧民區的?不對啊,貧民區不是聽說窮的飯都吃不起,有上頓沒下頓,怎麽長這麽壯?哪來的錢?”有人幫腔。
“沒準是他娘辛苦在外面掙得錢,哈.....你要幹嘛?”
得意洋洋的聲音戛然而止,像鴨子被掐住喉嚨般尖叫起來。